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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下了外袍后,只剩下里面的中衣。那官袍衣料燥干,多少防些水,让里面的中衣虽然湿了些,却不算太湿。而晏倾自然不能再脱下去了。
他良久不动,也不吭气,徐清圆以为他身体难受。
她放柔语气,不怪他了:“我原本是想在院中挖坑,好让林郎君吃教训的。我和兰时都挖了好几日……但是后来、后来清雨哥哥来找我,我便怕我的昏招误伤了哥哥,就把院中的土填平了。”
晏倾莞尔:“难怪我后来怎么也看不出你院中有何异样。”
背对着他的女郎唇角微翘。
二人都尽量不提暧、昧之事,装轻松聊着天。徐清圆轻笑:“后来,清雨哥哥带我逛夜市,胡市中我其实见到了林斯年。”
晏倾:“你当时怎么不与我说?”
徐清圆:“告诉你做什么?让哥哥为我担心吗?哥哥难道还能天天守着我吗?我自然要自己想法子。林斯年当时看我的眼神,让我知道他必然不会放过我。
“我在他手中吃过一次亏,自然是怎么防他都不算过分。”
她怅然叹:“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是我哪里做得过分,才招惹了他?”
晏倾声音温和:“他人之行,皆由他人。每个人因成长不同,经历不同,造就不同的性情,走上不同的人生。人生如此漫长,谁都会遇上几桩不如意之事,不适宜之人。
“露珠妹妹年堪十九,人生不过初初起步,你会在未来遇到更多千奇百怪的人。若每一个人的恶行都要让你反省自己,那是不是有些太累了?”
徐清圆美目流光。
她小声:“你总拿这样的话劝我,放到自己身上,却喜欢怪自己。”
晏倾怔一下,回答:“所以说,知易行难,人生大约正是如此,才堪称一声‘人生’。”
徐清圆抿唇微笑。
她脸上的温度下去了些,心跳没那么快了,她轻声询问身后的人:“你、你衣服脱好了没?”
他说:“你爹所学博采众长,我所学,却主要是儒家、法家。法家治国,儒家治人。你可了解儒家对亲疏远近的看法?”
徐清圆试着向他走了几步,脸却越来越红,没有勇气走完。她停在离他四五步的距离上,没话找话:“所以你今夜,一直在外面?”
她声音呓语一样,带着委屈:“你说纳彩之后不和我见面……”
徐清圆接过他衣袍,低着头进里间。过了一会儿,她摸索着从里间捧出了一件白色斗篷。她抬头,看到晏倾坐在那方小榻的案几上,侧着身,幽静的目光看着门的方向。
徐清圆:“方才我与林郎君说话,很多话其实是我瞎编的,我并不确定。但是清雨哥哥就在我面前,于是我想将那些话问一问清雨哥哥——
他说:“儒家认为,人与人之间没有博爱一说,只有等差不同之爱。一个人不可能爱所有人,必有轻重缓急的区别。国是爱,小家也是爱。一人若是说博爱,或者太无情,或者太虚伪。我从不博爱。
她喃喃自语:“不管是宫宴上的事,还是方才的事,我都、都很开心。”
她望着他子夜一样、清玉一样的眼睛,喃喃道:“我本就不想你总将我看得柔弱,我想和清雨哥哥一起走,而不是被清雨哥哥护在身后。
“还有,我被我爹抛弃,是因为在我爹心中,有些东西比我更重要吧……那在清雨哥哥心中,是不是也有很多东西比我更重要。我不是怕这些东西的存在,而是怕我再被放弃。有些事,确实是我的阴影,我不能瞒清雨哥哥。”
雪白中衣微湿,托着一身瘦骨。他束着的发丝已经有些凌乱,几绺发贴着面,落在微红的唇侧。金色烛光照在他面上,睫上。
他低头,想在她额上轻轻亲一下。徐清圆却恰到好处地抬起脸,他俯下脸时,二人唇碰上。
他沉默了一息,才答:“嗯。”
他没有再听到她开口,想她仍是害怕,便解释:“你看到我放在案上的弩了吗?本是用来对付林斯年的。所以你不要怕,今夜林斯年必然伤不到你,我一直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