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与她成亲,除了要照顾她,本就有托着她的意思——宁可折断自己的羽翅,他也想给她更好的人生。
不然,她嫁给这样羸弱的他,图什么呢?
风若沉默。
他不太聪明,只隐隐觉得晏倾做事有些着急,却说不出所以然。
他只好继续沉默,心想无论晏倾要做什么,他都陪着就是了。
晏倾和他走入熙攘市集间,风若帮他小心避开人群。晏倾转头问他:“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上华天’看一看?我的命令,已经完全请不动你了吗?”
风若噎一下,说:“我是不放心你!我走了,怕你出事。”
晏倾:“我没那么弱。‘上华天’的事更重要,你晚走一日,出事的概率便更高一分。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吗?何况这里也有李将军、韦郎君他们的暗卫保护。你就是不相信李将军,韦郎君的人也应该信得过吧?”
风若信誓旦旦:“更信不过了!我一直觉得那个姓韦的行事奇怪,遮遮掩掩,藏头藏尾,还对徐清圆……你真的不担心他会抢徐清圆吗?”
晏倾笑一下。
他低声:“若真有人能护她,我倒心安一些。”
风若:“什么?”
晏倾:“我是说,你该走了。再不走,我和徐娘子的安危,都可能被牵连。你觉得是观音案严重,还是‘上华天’的无动于衷严重?分明这一切事,我们早该从‘上华天’那里知道的。”
风若闷了片刻。
他说:“上华天永远不会背叛您。”
晏倾温和:“我知道。所以一定出了一些事。”
风若只好道:“等陪你查完这几个尸体,我就走。我起码得知道这个案子凶手是怎么杀人的,才能放心……郎君,让我多待几个时辰吧。”
晏倾颔首。
他们便重新去了昨日的乱葬岗,土壤没有被人动过,显然没有人回来看。晏倾若有所思间,和风若一同用厚布蒙了口鼻,取出备好的工具,在风若重新挖坟后,蹲在了已经腐烂的尸体旁。
尸体如今就是一团被包裹在雪白衣袍中的腐烂肉物,味道难闻,吸引蝇虫。
任何人都会被恶心到,被吓到。
而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蹲在尸体旁,拿着小刀和匕首,面不改色,已经准备剖尸了。那些腐朽和难闻的气息,都没有影响到晏倾。
风若看着晏倾沉静雪白的侧脸,乌黑飞翘的睫毛。他一时犹豫,疑神疑鬼道:“这样剖尸,不经过死者家人同意,如果被人知道了,你又得被参一本吧?”
就像积善寺那次,徐清圆就制止他们开棺。
晏倾:“所以选的是没有亲人的死尸。”
风若:“这万一阎王爷觉得你亵渎死人,不尊重死人,半夜找你算账……”
晏倾:“唔,他不是经常来吗?”
风若:“哈?!”
他惊得跳起,警惕扶刀。蹲在地上的晏倾抬头,目中有一丝笑。风若这才意识到晏倾在开玩笑,他惊愕万分,他从不知道晏倾也会说笑。
风若犹犹豫豫地蹲回来,不停地看晏倾。
晏倾侧头咳嗽两声,问:“不帮我剖尸,只看我做什么?”
风若:“……就是觉得,成亲是不是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
晏倾“嗯”地疑问一声,并没有听见风若的话。他的心神已经沉浸在手下的这具腐朽尸身上,当他专注一件事时,他往往不容易听见外界声音。
风若喃喃自语:“虽然是徐清圆把你害成这样,可是她好像让你心情变好了。你以前吧,总让我觉得你对什么都没想法,你活着只是因为你必须活着,你在为别人活着……也许成亲真的是好事,也许一切都在变好。
风若:“啊?这么草率?”
她道:“那你得告诉我,你们今日发现了什么。”
晏倾:“还不确定,需要多剖几具尸才能确定。”
“疾病,灾祸,意外。这世间,什么事也说不准,对不对?”
风若呆呆地,看着晏倾捧着一帕子,用小夹子将一枚极细的针,从尸体被剖开的大脑中取出。
韦浮不动声色:“您总得透露些东西,让我知道您的消息是值得。”
徐清圆将他拉着坐下,用帕子盖住他手腕。他知道她在强迫他,她自己因此紧张得手指发抖,怕他拒绝。她和郎中说话的声音紧绷,拉着他袖子的手揪着衣袖不放……
他怀疑徐清圆别有目的。
这根针,才是死者死亡的真相。
晏倾:“如果玉匣中的针射进人体,其实也会造成找不到伤口的效果,对不对?”
他疑问:“帮你包扎一下?”
他们找到了那位乔叔。
徐清圆:“哎呀。”
乔叔脸色冷淡。
晏倾静片刻,终是心软,没有拒绝她。可是何必看病呢?他自知自己身体,寻常郎中岂能看得准。
晏倾看她片刻。
他说了很多,晏倾没反应,他便知道晏倾又一次地没听见他的声音。风若苦涩地笑一下,不再如以前那样抱怨晏倾不理自己,他一日日长大,他也渐渐明白晏倾背负的东西,晏倾的病,都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晏倾和风若又挖了几具尸体,确定了凶手作案的工具,回去客栈,和徐清圆汇合。
他在心中,开始勾勒起凶手的形象……
事实上,小玉匣中的针,还要更细一些。
“有一天,徐清圆能治好你的病,我们解决完所有困难,你还能好好活着……如果我们真的能走到这一天,就好了。”
晏倾摇头,没有和风若多说。
他苍白的脸色因她的要求而微红,低声:“……我要那样才行?”
她想要说话,晏倾收回手,握住她手腕,无声安抚她一下。他对郎中客气有礼:“不巧,在下也曾经认识一位神医,他断定我活不过十五,我活过了。他断定我即使活过十五也熬不过双十,我依然熬过了。
晏倾:“嗯?下三滥?”
果真去了医馆,徐清圆逼着那头发花白的老郎君给她包扎那谁也看不见的伤口。若不是看她生得貌美,等候的病人们恐怕都要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