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太监赶忙应下。
这一夜,程丹若在撷芳宫度过。
她没有睡觉,其他人也没有,大家都守着入睡荣安公主,提心吊胆,生怕再出差池。
程丹若有品阶,待遇稍微好点,不用和值夜宫人一样,只能坐地上守,能在耳房里坐着。
初秋天气尚热,窗户开着,呜咽风声吹过,夹杂着女孩绝望哭泣声。
万籁俱寂。
她闭上眼睛。
被迫嫁给不爱男人,痛苦吗?当然痛苦。
所爱之人,求不得,痛苦吗?当然也痛苦。
荣安公主痛苦是真实,而那个即将被杖毙女孩痛苦,也一样真实。
可惜是,荣安公主有机会走出痛苦,但那个宫女没有机会了。
她下定了决心。
一夜飞逝。
天蒙蒙亮时候,程丹若悄然进殿,撩起纱帐,瞧了眼熟睡荣安公主。她半蹲下来,手指搭上她手腕,默默数着心率。
基本恢复正常,脉象也较为平稳。
她抽手,示意守夜宫女出来。
问:“昨晚公主睡得如何?”
值夜宫女可不止是□□而已,她们必须全夜醒着,竖起耳朵,默记公主一晚上翻过几次身,有没有声音——这都是太医询问病情时必问,答不上来,以后也就不用办差了。
“公主翻过两次身,呼吸偶尔有些重,倒是没有醒过。”
果不其然,宫人答得十分仔细。
程丹若点点头:“一会儿公主醒了,即便是饿,也不能进食太多,只能喝些加糖米汤。”
古代没有输液,想避免对胃部刺激,唯一办法就是——饿着。
昨晚,太医也是这么说。
宫人应下。
程丹若又找来奶嬷嬷,问她:“你是先皇后人吧?”
奶嬷嬷其实岁数也不大,仅四十出头,但宫廷枯寂生活折磨了她,鬓边已有斑斑银丝。
“是,老奴是先皇后身边伺候。”嬷嬷不卑不亢地说,“掌药有什么事,请直说无妨。”
程丹若问:“之前服瓜蒂是嬷嬷主意吧?你通医理?”
“略知一二。”
果然。程丹若顿顿,笑道:“那嬷嬷应该知道,公主先服夹竹桃,又大吐特吐,脾胃受损严重,已经经不起折腾。若心中郁结难解,五脏失调……我希望嬷嬷能陪伴在侧,多多劝解。”
嬷嬷说:“这是老奴本分。”
诚如所言,奶母比程丹若更上心,一直守在床榻前,直到公主醒来。
然而,宫人们喂她喝温米汤,她不喝,发脾气拿枕头砸人。
洪尚宫来时候,就看见程丹若立在帘外,冷漠地注视着屋里,说出话却很温和:“将容易弄伤公主都撤出来,床角桌角包上垫子,别让公主磕碰着。”
她眼光闪动,又望向屋里。
奶嬷嬷抱着荣安公主,大宫婢端着米汤,两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不住。
荣安公主却别过头,伏在枕上流泪,不吃也不喝。
大宫婢出来,焦急地哀求:“公主不肯进食,如何是好?”
饿两顿就好了。程丹若心里想着,却说:“脾胃受损,厌食是难免事,太医开养胃汤呢?药还是要吃。”
大宫婢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若公主之后也不进食呢?”
程丹若看向她,慢慢道:“那,我们都有麻烦了。”
大宫婢面色一白,本能地看向后头。
那里关着今天即将被杖毙宫婢。
她叫翠茎,十六岁,出自《芍药歌》“翠茎红蕊天力与”,能泡一手好茶,香气清幽。
平日里,只有她们这些大宫婢,才能指使她泡一杯茶,还要被她数落:“你们都是牛嚼牡丹人,懂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