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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都是真吗?前世来生,虚无缥缈,该不会是谢将军臆想出来吧。”
“你不信?也是,你这种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那个玄妙世界,自然不会信。”谢玄取出一个瓶子:“这里头是还魂丹,一炉药草,炼了好几个月,才堪堪炼出两颗,我用了一颗,还剩一颗。这种药,服下去,你就会想起前世。”
崔治眸光幽深,难怪了,他就说谢玄这蠢人若也跟着重生了,当不至于那般轻易上当,原来这蠢人是前阵子吃了丹药。
但这丹药这般厉害,那炼丹人自己吃没吃过?看谢玄此时异于常人激动神情,崔治直觉这丹药副作用怕是不小。
崔治套话:“可我不敢相信,陛下凭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你说他被宫人们羞辱,不可能,就算他被你控制了,可到底也是九五之尊……”
“你不相信?我有什么必要骗你?是,大部分宫人,都不敢动手,他们做做样子,耳光扇得轻轻,还当我看不出来,所以我下令,重重折磨贺雪真,我摄政王有重赏!哈哈,你猜怎么着,承露殿那个洒扫太监,叫什么德音,打了贺雪真十个耳光,还有浣衣局一个宫女,叫什么芳红,拿绣花针把贺雪真后背扎出了血……”
崔治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下唇。他记得前世抱着贺雪真时,他也曾疑惑过,贺雪真后背这些宛如针孔伤痕是从何而来,贺雪真却总是不愿意多说。
“哟,你这小子这是心疼了?我知道你龌龊心思!早在你在登科宴上第一次见到贺雪真,我就看到了。”谢玄哈哈大笑,取笑崔治:“贺雪真把你娶入宫中,其实你心里头一面恼火他断了你仕途,一面又偷偷暗暗欣喜,是不是?可惜啊,今世你可没这么福气了!”
崔治忽然问:“那个德音,是不是叫魏德音,脖子上有个痦子。还有浣衣局那个宫女,是叫殷芳红吗?杏仁眼,柳叶眉,身量不高,是不是?”
“你原来知道这两人?”谢玄疑惑,没有深想。若是他稍加深思,就该想到,这一个洒扫太监,一个浣衣局宫女,若不是久居宫中,或是经常出入皇宫,凭崔治一个外臣,怎么会知道这两人。
但还魂丹给了他前世记忆,也一点点侵蚀了他理性。
崔治垂着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前世,贺雪真因为一点小事,责罚魏德音,让他自扇十个耳光,又嫌他扇得不够用力,罚了杖责一百,丢出宫去让他自生自灭。那时崔治不明白,只当是贺雪真生性残酷,喜怒无常。
后来,他弟弟崔理喜欢上了殷芳红——不,应该是殷芳红勾搭上了崔理,求他把自己带出宫去。崔理求到崔治跟前,崔治跟贺雪真提起这事,第二天,浣衣局就再也没有殷芳红这个人了。
崔理跑到他跟前要人,甚至还跟贺雪真闹过,贺雪真另外赏了崔理两名美貌宫女,崔理却一直耿耿于怀,因为身有残疾不能入仕,对贺雪真不满越来越多。
崔治那时不明白,为什么贺雪真不肯成全弟弟。贺雪真不愿意多说,只跟崔治说:“我是为了崔理好,那种恶毒妇人,娶回家中,也不怕家宅不宁。”
崔治不能理解,又心疼崔理因残疾断了仕途,对贺雪真生出了许多不满。
他们感情上裂痕,就是从这些一件又一件小事中积累起来。
可现在,真相居然是如此不堪。
贺雪真是为了救他们九族几千条人命,背负了这一切。
以他自尊心,自然不想让皇后知道自己曾经受过羞辱,所以他默默咽下了这一切,对魏德音和殷芳红做过事情闭口不谈,也不许宫人跟他提这些旧事。
反倒让自己误会了他。
“哟,你这小子方才挨揍都能不动声色,现在怎么一副心如刀绞样子?”谢玄坐在一边,晃着腿:“有什么好心痛,贺雪真喜欢是凤律,他救你全族,是盼着能有人救他于水火,可不是对你有感情。”
救他于水火吗?
崔治一直知道。
第一次在登科宴上见到贺雪真,他就发现了这个人孤独。一只困囿囚笼幼狼,可以被束缚,但永不被驯化。就是那孤独又骄傲样子,吸引了崔治目光。
他知道贺雪真处境,被摄政王架空,周围都是看守自己人,被泼脏水毁坏名声,日子必定不好过。但他也知道,贺雪真求救对象,是凤律。
他在等凤律救他于水火。
但凤律辜负了他期待。
早在第一次见到凤律时候,崔治就知道,这家伙表面温柔,其实不安好心。他想要是只属于自己漂亮鸟儿,并不想让这只鸟得到自由。
贺雪真,该说他运气不好,还是该说他傻,两次都所托非人。
“我没有心如刀绞,我才不会……!”崔治勉强将心中翻涌情绪压下,今晚有一场押上性命博弈,容不得他泄露过多情绪。
他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贺雪真了,至少今晚不要再想。
崔治抬起眼,看向谢玄:“谢将军今晚把我掳到这儿来,总不会是想跟我讲故事吧。你既然没有杀我,那么想必是对我有所求,不妨说说看。”
崔治面临绝境也仍如此傲慢态度激怒了谢玄,他又一个耳光扇下去,把崔治一顿好打,出了恶气,才气喘吁吁地在一旁坐下。
“你说没错,我冒险把你抓来,是有别事。”谢玄神经质地抖着腿:“前世你和贺雪真逼反了我,太后那个臭女人背叛了我。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跑!”
“他们轻易不会出宫,所以只能让人进宫里去。可皇宫已里里外外换过了人,就算我乔装打扮,也是进不去,反而会打草惊蛇。”谢玄取出另一个瓶子,倒出一粒黑色丹丸,塞进谢玄嘴里:“所以,只能让崔寺丞跑一趟了。”
那颗丹丸滑下肚里,崔治身体不受控制,仿佛有一根线操控着他,让他走出了房舍。
路边已准备好了马匹,辔头上挎着个包袱,崔治骑上马,往京城方向去。
崔治失踪,崔府下人们前往顺天府报了案,顺天府尹呵呵一笑,“莫要大惊小怪,崔寺丞说不定只是出门找乐子去了,明天早上便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