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这个皮猴子,慢些……”
母子看见小刀过来,赶紧稳下脚步,少年十一二岁,咧着嘴,露出虎牙,郎朗说道:
“是小刀捕头!我长大也要这么威武!守护银城,到处抓坏人……”
少年话没说完,就被母亲照着后脑来了一巴掌,打得少年一个趔趄。
母亲呵斥道:
“小兔崽子,还抓坏人!胳膊不好,烧火棍你都拿不起来。
呵呵……刀爷见笑了……”
小刀点点头,已经迈步进了医馆,步伐飞快。
医馆里的人,闻声抬头时,小刀已经来到脉案前。
沐老先生正专心致志的诊脉,看诊的中年男人刚要回头,便觉得自己被人推开。
小刀也不管病人是谁,长臂一拨,看诊的病人直接侧身滚开。
中年男人差点摔倒,刚要发火,见来人是刀爷,并且脸色不愉,便一笑了之,自顾去了候诊区等待。
小刀衣摆一撩,大马金刀的坐在看诊椅上,十指交叉,半伏在诊桌上,目不转睛看着沐老先生,带着一丝纠结,说道:
“沐爷爷,我今天好像得罪了陈大人。你说我遵守王法,秉公办事可有错?
城内本就不能械斗,何况为官者,欺压良善,更加不该。
办案也该依照我朝律法流程来……
今天我阻挠陈大人办案,若是他真的生我气了,我眼下又该如何自处?
道歉?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顺其自然又似乎轻率了些……”
沐老先生被打断看诊,也不发脾气,只半垂着眼皮,耐心的听着小刀絮絮叨叨。
半响,沐老大夫拿出一方棉帕,擦拭额头。
白色的细棉,很是普通。但棉帕上一晃而过的花样,顿时吸引了小刀的眼神,也随着住了口。
一伸手,小刀不由自主的夺过棉帕,沐老先生也顺势松手。
棉帕展开,一幅沙漠格桑花图映入眼帘,与此同时,勾起过往,一幕幕旧事闪过小刀的脑海。
昔日小刀对雪娘暗生情愫,却始终不敢开口。
一日,雪娘邀请小刀饮茶,此茶便是沙漠格桑花炮制的花茶。
此花大漠少有的白色花朵,只盛开于初春,极其耐寒耐旱,泡茶却非常清香。
格桑花均是百姓亲手采摘,无法培育,产量不多,仅仅够银城达官贵人,来往富商品尝。
沐老爹时常受到贵重谢礼,这陌上春花,便偶尔也能收到。
一次,饮茶期间,雪娘以擦拭为由,递给小刀一方棉帕。
小刀随意抖开一看,顿时俊颜布满红霞,转而又欣喜若狂。
帕子上除了银白丝线刺绣的格桑花,还有一首诗。
陌上春花,漠中秋识。
默把情根种,莫说心未动。
雪娘在帕子上绣了一首诗,点明心意,面上粉若桃花,眉眼流转,笑得坦然,又略带羞涩。
这情意,也自流转。
小刀顿时醍醐灌顶,本以为只是自己单相思,却不想,雪娘聪慧,早已看穿。
雪娘亦是同自己一样有情,如此两人才定下关系。
而那方绣着诗的棉帕……
小刀不由自主的摸摸衣襟暗格,面上带着痴笑。
忽地,又想起雪娘曾经的话语。
雪娘曾经说道:
“我喜欢陌上春花,因为这是春季的味道,春代表生机,希望。
花代表富贵祥和,陌上又是百姓奔波之处。
我向往这样的生活,乡间田野,生机盎然,一片祥和。
待爷爷不能看诊后,我们一起去开片田地,尝试培育格桑花好不好?”
雪娘的温柔,雪娘的贤淑,雪娘的恬静微笑……
仿佛又与眼前人隐隐重合。
小刀看着沐老先生,喃喃说道:
“种格桑花,好啊……”
沐老先生重重咳了一声。
小刀一激灵,顿时收回思绪,暗叹,不愧是祖孙,总是让自己产生貌合神似的错觉。
沐老先生收回棉帕,细心折好,声音黯哑,低低说道:
“三日之内,离开银城。”
沐老先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小刀一愣。
紧接着,就在小刀愣神时,沐老先生又郑重说道:
“八月十五之前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这下小刀确认了,沐老先生确实是在让自己走,小刀刚想问原因,身后便传来声音。
“小刀,陈大人找你,现在,立刻,跟我们走!”
来人是李柏然,口气极是不善,但陈锋找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
小刀起身,整理下衣摆,朗声说道:
“好。”
迈步离开前,耳边又传来沐老先生的叹气声。
“走吧,走吧……不要迟疑了……”
小刀眉头纠结,跟着李柏然离开,右腿跨出门栏时,整个人又是一顿。
一股幽香萦绕鼻间,正是狱中闻过的香味!
小刀扭头,顺着香味寻找,香味一闪而过,又失去了方向。
李柏然见小刀停下,眉眼颇不耐烦的说道: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想让我们大人等你?”
小刀无奈,揉了揉鼻头,跟着李柏然离开,一路前往驿站。
当小刀走入驿站,却跟自己印象中,大不一样。
驿馆内,临时规整出来的书房,陈锋在坐在书案后,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手下娄明青,目光严厉。
见小刀进来,只随手一指,说道:
“坐。”
如此毫不在意,根本看不出生气与否,让小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