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次日,白飞鸿到学堂时，忽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瞩目。
这种被所有人同时行注目礼感受着实令人感觉微妙，白飞鸿审慎地停住脚步,将目光投向了常晏晏。
小姑娘脸上冒出甜甜笑来，比自己得了好事还开心似，一路小跑着过来牵住白飞鸿手,像撒娇又像炫耀一样摇了摇。
“飞鸿姐姐，笔试成绩出来了,你是第一名！”
白飞鸿怔了一下。
“第一……”
“对,是第一名！”常晏晏用力点头,脸颊上小梨涡甜美地陷下去,“而且是学堂这些年来最好成绩，比第二名高出一大截呢。”
不知道是不是白飞鸿错觉，常晏晏在提到第二名时稍稍提高了声音。这让她下意识朝另一边看去，果不其然,林宝婺正瞪着她,眼中压抑着怒火。
白飞鸿：“……”
很好，她知道第二名是谁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常晏晏，眼神有些无奈。
“从前我就隐隐有种感觉……”她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讨厌林宝婺？”
闻言，常晏晏笑容越发甜蜜起来,只是那双眼睛,却如同漆黑泥沼。
“我只是觉得，她这种什么都有却还不知道珍惜人……”她目光转向林宝婺,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真讨厌啊。”
白飞鸿流露出一丝困惑：“……嗯？”
“没什么,我和她只是单纯合不来而已。”常晏晏笑着抱住了白飞鸿手臂,将脸颊靠上去，“我看不惯她那种趾高气扬千金大小姐，她看不惯我这种巧言令色奸佞小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没有事。”白飞鸿很认真纠正她，“别这样说自己，你不是那种人。”
常晏晏怔了一怔，下意识低下头去，不让人看到她脸上表情。
“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好。”常晏晏轻声说，“你这种性格很容易吃亏。”
“你才是。”白飞鸿伸出手去，捏了捏常晏晏脸，“别总把人想那么坏，特别是对自己。总是对自己说那么苛刻话，很容易伤心。”
她垂眸看着常晏晏，像是在看着很久以前自己，那个自卑、内向、怯懦小女孩。因为害怕被别人苛责，所以总是在别人责骂她之前先苛责自己。责怪得比谁都狠，说得比谁都难听。
“确，有时候责怪自己会比较轻松。”她对常晏晏说，又像是在对着过去自己说，“先把自己说很坏，这样假如有一天，别人来责难你时候，你就可以在心里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做好准备了，我就是这种人。”
过去白飞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过来。这种生活方式，确实很轻松，但是……
“但那是不对。”她很认真看着常晏晏，“你并不是那种人。你才没有你说那么坏。”
那只是逃避而已。
“你又知道我什么？”常晏晏声音压得很低，却透出一股隐而未发尖锐，“你知道我都做过什么吗？如果你知道话，你才不会说这种话——”
“我确不知道。”白飞鸿很干脆承认了这一点，“但我知道你有多讨厌从前自己。”
就像她曾经多么讨厌那个软弱自我。
“……”
常晏晏不说话了，她深深地低下头去，攥紧了自己衣带。
“至少你想变成一个更好自己，不是吗？”白飞鸿伸出手去，拍了拍常晏晏脑袋，“这就够了。所以，多夸夸自己吧。”
常晏晏纤细肩膀颤了颤，片刻之后，她更紧地抓住了白飞鸿衣袖，很轻很轻“嗯”了一声。
白飞鸿摸了摸她头，试图岔开话题。
“说起来，花花今天怎么没有来？”她左右环视一圈，有些困惑，“今天是武试日子吧。”
不知为何，今日学堂中并没有花非花身影。
常晏晏照旧揽着白飞鸿手臂，好一会儿才回答了她问题。
“因为他考得太差了。据说除了乐理之外……全军覆没。”常晏晏小声说，“云真人从来没丢过这么大脸，坚决不许他来参加武试，把他摁在姑射山上从头学习，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下山。”
“呃——”白飞鸿面上浮现出为难之色，“这不应该啊。”
常晏晏也不由得点头：“是啊，好歹是花家少爷，总不至于这点功课都做不好吧？他在家里没有学过吗？”
“不是，问题不是那个。”白飞鸿面上为难之色更重，“问题是……云真人她真会教人吗？”
亲身体验过希夷教学方式之后，她对龙这种非人生物究竟会不会教人修弟子这件事产生了巨大怀疑。
那可是龙啊。
“……”
常晏晏顿时也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强笑了一声。
“云、云真人都教了那么多弟子了，总不至于、不至于吧？”
回想起云真人平日所作所为，饶是常晏晏也说不下去了。
白飞鸿默默抬手，在面前双手合十，虔诚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