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她问,“后来你是怎么戒掉?”
“后来我没钱了。没得喝也没得吃,但是偏偏还死不掉。”花非花又古怪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水中红莲之上,“清醒得太久,也就醉不下去了。人活着就得干些什么,说起来也很好笑,真去干时候,就发现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多了。”
“那就别喝了。”白飞鸿从他手中拿走酒碗,放到一边,“喝酒伤身。”
“我们可是修士,你和我说这个?”花非花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白飞鸿面无表情:“需要我和你说说不周之山接收过病人吗?”
“我错了。”花非花光速低头。
白飞鸿慢慢喝完手里那碗酒,也将酒碗搁在一边,抱着双臂靠在脑后,躺在屋顶,看着明月与星光。
今夜悬挂在天上是上弦月,月色黯淡,星光更显得明亮。在无穷无尽繁星之下,在静谧夜风之中,白飞鸿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花非花也笑笑,学着白飞鸿样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花非花轻笑道,“月亮永远是那个月亮,人却不会再是那个人了。这么想想,也挺好笑,你说是吗?”
虽然是这么问,花非花却没有要等白飞鸿回答意思,他看着黯淡月亮,无意义地扯了扯嘴角。
“当然,希夷例外。”他语调轻快得很奇怪,“他就和这月亮一样,永远存在,也永远不会改变。”
白飞鸿睁开眼睛,看向花非花。却见一只手伸过来,理了理她鬓发,垂下来宽大衣袖遮挡了她视线,让她一时看不清他露出了什么表情。
“放心好了,你师父一定会醒过来。”他声音很轻,“就算只是为了你。”
衣袖移开了,白飞鸿只看到花非花坐了起来,他望着月亮,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笑。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罢。”他挽了挽快要滑下去衣领,低下头来看她,“明天我带你去这附近转一转,岭南道好吃很多,不都请你吃一遍可不行。”
说着他又拍了一下额头,忽然朝她抛来一样东西,白飞鸿接住一看,原来是一包糖。
“差点忘了,算是谢谢你今晚陪我喝酒。”花非花笑笑,“吃了糖早点睡。”
白飞鸿捏着糖,看着这人起身离开样子,忽然开口了。
“花花。”她从后方唤住他,“要是想找人聊聊天,就来找我好了。我也许做不到什么,但陪你喝喝酒,听你说说话还是可以。”
花非花一怔,再回过头时,面上已浮现出了毫无阴霾笑。
“放心好了。”他笑着说,“我会。到那个时候,我会叨扰到你烦得想把我踹出去为止。”
白飞鸿也笑了,她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人。
待花非花离开后,她又吹了一会儿夜风,一个人喝酒赏月到底无聊,再加上夜色渐深,便也下了屋顶,回到自己房间去睡觉。
不消多时,白飞鸿厢房中,烛光便熄灭了。只余下一片幽幽黑。
夜色也越发漆黑。
天地都被吞入这混沌黑暗之中。
不知何时,蝉鸣与虫语,都自这仲夏之夜庭园中消失了。留在此地,唯有死一样寂静。
晚风渐渐低了下来,连黑魆魆古木投在石板路上枝影,也像是畏惧着什么一样放缓了摇动,一下,又一下,正因为轻缓,反而更显得阴森可怖。
鹧鸪也好,枭鸟也罢,此时俱是悄然无声。
静。
越是安静,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过了一片云朵,遮住了本就黯淡月亮。
云影如同某种巨型动物影子,无声无息地滑过这死寂庭院。
漆黑湖水惶惶摇动,破碎了半池星光。
云影子无声地滑动,滑动,覆盖了一切其他影子。
一阵风过。
幽冷夜风无声无息地吹开了某扇门门扉。
在昏暗草丛中,忽然亮起了一双绿幽幽眼睛。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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