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弄丢了不该丢的东西,最近的几天那种类似愧疚的情绪始终盘亘在江崇律的心底,脑中不断闪过的是书架上空出的书格,庭前没有叶子也没有金黄果实的合欢,还有夜半不小心碰到顾栩冰冰凉凉的四肢。
自陈伯提醒过后,江崇律就好像无法再心安理得的的睡着,下意识跟随者顾栩或轻或浅的呼吸频率静静等待入眠,可越是等得久,越是想得多。
那些被刻意回避的鲜活记忆,就像寂静无声的半夜里猝不及防的应力释放,当你在孤独的房间里即将入梦时突然从某个角落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声,让你泄洪一样自动开始放大情绪,发挥想象。
想的多了,就突然怕了。
“崇律…..哥哥..”
许止萦拿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等江崇律回过神,她又立马避开了视线,虽然脸上的痕迹已经消肿,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去做皮肤修复手术,她对自己不够自信,既怕自己难看,又怕往后修复的不好。
“怎么了”
许止霖不许妹妹出门,但却没阻止各方好友揶揄怂恿许止萦对江崇律的爱慕,加上江崇律屡次登门探望,传言就更广了,许止萦乐于听身边人的打趣,对江崇律便多了许多恋人般的期许,偶尔被一回应,再多自卑也生出无边勇气。
她今天又大胆的把江崇律叫了过来,她的堂哥回到了国外,派人飞过来特地送她喜欢的布朗尼,一想到这其实是江崇律喜欢的,就好像有了见面的借口。
可江崇律仅尝了几口,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不好吃吗?”她有些担心的问道。
江崇律几乎意识不到这是他曾说过好吃的布朗尼。他心思不在此,在哪呆着都会产生在浪费时间一样的焦灼感。“还好,有点甜。”
“啊,这样,那下次..我下次叫哥哥帮我去问这个怎么做,我现在..时间也很多,我要是学会了做的好吃的话…再请你吃好不好?”
江崇律短暂的笑了笑,他觉得如果许止萦能把时间精力转移在别的东西上,他也会少点烦心事,于是点点头说“好啊。”
他是装作不知道许止萦的用心,也低估了除了自己外,人类这样物种,对于“喜欢”这种情绪的执着。
他低估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感情。没有母亲的记忆,所以无法理解温鸣母亲的行为,不能体会这样深切的恨意。没有兄弟姐妹的相伴,所以与身边的同学、同事都划线一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会遇到一个倾心的爱人,他茫然的过了三十年,不曾回过头,当开始反思这段路程,竟然是茫然的。
在他的思维定式里,一切都会如同星轨顺行,在合适的时间里,娶一个身份相当,漂亮聪慧的女人,再过几年,就会有下一代。如此循环反复,将会与这世界大多数人类一样,繁衍生息。
顾栩是个意外,一个从动心、喜欢开始却在轨道之外的意外,他也给这样的意外画了线,设定了归程。怂恿自己的喜欢,允许自己的放纵,再在规定的时间里,回到原来的轨迹。
原来的计划,就应该是这样的,他甚至没有想过,回到原来的轨迹后,顾栩该在什么地方,他那时候总觉得顾栩会懂的,顾栩该懂的。
人类是自私的,出生为人,既带着原罪,一生之中,没有人能免责于这两个字,只是承担的后果或大或小。
许止萦已经开始怀着希冀,充满兴奋的专注于怎么做好一只江崇律喜欢的布朗尼,她应该就是那种会在应该出现的时间点上出现在江崇律轨迹里那个身份不差,相貌不差,性格过得去的女人。只是江崇律怎么看着,怎么都动不了半点心。
她的眼睛没有顾栩好看,笑起来不会弯成那种流畅的弧度,她颧骨有些高,侧面看上去没有那么立体,连下颌的角度也不像顾栩,发质可能因为染过烫过,即使不毛躁,也没有那种柔和发光的温润感。她的手指很细,也白,但仍没有顾栩的长直净白,她还有长指甲,顾栩很不喜欢长指甲,稍稍长出来一点,他都会想办法剪掉,圆圆秃秃的,所以仔细看,他的每根指甲都是因为剪的太多微微的往上翘,而且,顾栩还会弹钢琴,他弹得那么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