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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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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怀疑者(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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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怎么能逐渐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日常,而不像个男人一样,主动做点什么来捍卫这种宝贵的幸福?

「任宁远。」

任宁远放下杂志,看着他。

「那个……」

「嗯?」

才说了几个字,曲同秋已然觉得喉咙痒痒的,克制不住吞口水的本能:「那天的事……」

任宁远的眉头似乎略微动了动,而后依旧平静地直视他。

「很抱歉,我……」他羞愧于他那时的迟钝,如果还能再有机会,「我想……」

「我回来啦~~~」曲同秋愣了半拍,就见一头美丽长发的少女翩翩然进了客厅,女儿下课回来了。

曲珂兴冲冲扑到他怀里:「嘿嘿,今天听见同学跟我推荐好吃的便当店,就是老爸你开的那家耶!」

曲同秋才「啊」了一声,还来不及喜悦或者表示谦虚,任宁远也已经站起身来:「店里有点事,我出去一下。晚饭你们先吃。」

这一出门,一直到睡觉时间,任宁远也没回来。

曲同秋想大概是因为店里有太多事务要打理,毕竟是夜店,老板怎么能没有夜生活。

如果结了婚,要因为家庭而放弃夜生活的话,不知道任宁远能不能适应得来呢。他还算是有经验,而任宁远从来没结过婚,会不会完全不习惯呢?

曲同秋在这样的忐忑里,抱着一点憧憬,渐渐入睡了。

然而第二天,任宁远还是没有回来。

因为担忧而打电话过去询问,得到的是「店里的事没忙完而已,不用担心」的温和回应。曲同秋在家里坐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就无法克制地忧心忡忡了起来。

习惯了光鲜亮丽的夜店生活的人,真的还能接受得了婚姻吗?也许任宁远在那一时冲动以后,就后悔了,以至于听见他提起「那一天」,就只能索性避开,连回家见他都觉得尴尬。

当然了,这原本就不是能强求的东西,婚姻很多时候,本质上也就只是一种冲动罢了,错过了,真的就没有了。

但是,本来他是完全不贪心的,他并没敢去想什么再结婚的事,更不奢望能和任宁远有这种关系。

是任宁远自己亲手把这种欲念放进他的脑子里的。然后它就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大到连他都无法抑制这蠢蠢欲动的小妖怪。

他觉得,也许他应该逼迫任宁远来为这亲手促成的这份贪欲,而负一点责任。

曲同秋待上信用卡,去了珠宝店,而后花店,最后再开车去任宁远的夜店。

他今晚穿得太过于正式了,笔挺的西装,衬衫雪白,领带打得紧紧的,皮鞋!亮,头发一丝不苟到接近怪异,以至于从一进门,奇装异服的客人们都齐刷刷地盯着他看。

曲同秋额上冒着汗,怀里揣着天鹅绒盒子穿过众人的视线,一段路都快走完了,他才想起,因为过于紧张,大捧鲜花落在车里了。

没有庞大的花束壮胆的话,他的勇气就缩小了很多,然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原路返回去取,再重新走过这么一段,那未免需要更多勇气。

「曲同秋。」

曲同秋忙抬起头,叶修拓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来找宁远?」

「是啊……」

「是有什么事吗?」

「啊,」他不想求婚之前要先受到亲友团的盘问,略微乱了阵脚,「我,我有点私事要跟他谈。」

叶修拓看了他一会儿,道:「其实你应该给他一点时间。」

曲同秋慌乱了一下,的确,结婚这种大事,是要给任宁远足够空间和时间来好好想清楚,他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但是……

「其实已经有好几天了,所以我想,也许……」

一个笑眯眯的男人从他身后的房门内探出头来:「修拓,你让他上来吧。」

叶修拓略微迟疑了一下:「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容六叹口气:「是时候啦。你是没关系,可再喝下去我回去很难交代的,酒精超标肖腾就不准我进家门,我很辛苦耶,拜托你体谅我的难处好不好?」

曲同秋在这种让他如坠云雾的对话中,好歹是获得了上楼的通行证,于是忙又摸了摸胸口的宝贵盒子,再把裤子上不存在的皱褶抚平。

任宁远在房间内坐着,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表情,他还是感觉得到他的心情显然并不十分好。

然而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口气又是足够的温和:「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呢?」

「啊……」曲同秋忙站直了,「我是想说,关于那天的事……」

容六立刻做出随时预备起身夺门而出的姿势,道:「修拓,你觉不觉得我们出去一下会比较好?」

叶修拓坚定地:「不行,宁远这种时候需要我们。」

多了预想之外的两位观众,曲同秋只觉得背上都已经被汗湿透。

箭已经在弦上了,这是他人生里最关键的时刻。然后在这紧要关头,他的台词却都吓到从脑子里逃跑了,他甚至都忘记了要怎样的措辞最合适。

「嫁给我」吗?

台词可以不负责任地临阵脱逃,而他不能。

和任宁远相关的一切东西,都是他可以抛弃自尊,甚至不够廉耻来争取的。

他哆嗦着从怀里摸索出那盒子,差点是受把它落在地上,好容易胡乱打开了,露出那花费了他不少积蓄的,硕大的钻戒,而后朝着那面容沉静的男人,单膝跪下去。

叶修拓一口酒「噗」地喷在容六脸上,容六当即泪流满面:「……同人不同命啊……555555」

任宁远出去,只说了一句:「今晚店里的酒,都记在我账上。请随意。」

酒吧里顿时欢呼一片,呼声鼎沸,气氛瞬间就热到最高点。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总之是好事,老板这麽慷慨,不狂欢一把都不行。

曲同秋在那闹哄哄的情境里,只剩下满脸的发热,和晕了头的心跳如鼓。

从手上的戒指被接过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欢喜又害羞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既被难以置信填满,又激昂得简直要燃烧起来了。

虽然用词可能不准确,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终於娶到了任宁远。

这可以算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最好,最走运的一件事。简直像把他一直积攒著没用的好运气,都一次用光了。

若不是任宁远拉著他往外走,他搞不好一时连路该怎麽走都想不起来。

场内因为被点燃的气氛而变得寸步难行,然而他脚下始终却是轻快的,全身都流动著一种奇异的力量。如果没有这麽多人在挤,他可能会当众跳个舞什麽的,或者开心过头地唱两句。

曲同秋一时还以为,求婚之后,趁热打铁,多半会就地正法之类的。反正这里一定有可用的房间。

他虽然是很保守的个性,但在这种喜不自胜的时候,如果要跟任宁远一起做点出格的,他也是愿意接受的。

然而任宁远带著他,一丝不苟地下了楼,出了门,而后开车回家。

任宁远在这点上,真是一点都不像开夜店的。

他从来不突然袭击,也没有强制的行径,更不会有临时起意的野合,而总是彬彬有礼,周到而慎重地,在家里的卧室开始。

虽然这样就没有什麽香艳的淫乱的激情事件,但曲同秋会觉得,他不做任何草率和不尊重的事,这也有种非常严肃的性感。

在车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曲同秋不敢出声,只把手脚都缩得紧紧的,紧绷又害羞的沈默。他满心都像沸腾的汤锅一样,快乐到不断有东西挡不住地涌出来,但压根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憋住也就罢了,一张开嘴唇多半就要胡言乱语,冒出些不恰当的奇怪的话来。人在太开心的时候做事就特别的傻,他也不想任宁远在刚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就又因为他的蠢话连篇而后悔掉。而任宁远那边的安静,是因为什麽缘故,他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任宁远一直都是寡言和冷静的人。.在刚才那全场欢腾的炽热气氛里,还维持常温的大概也只有还在悲痛哭诉的容六,以及不得不听他哭诉的叶修拓,还有任宁远这当事人本尊了。终於到家门口,虽然只是单方面的遐想,但一想到等下可能会有的,不知道是什麽方式的亲热,自己都觉得心跳加速,呼吸粗重。任宁远站在他身后,伸手稳稳替他推了门。光是从背后笼罩过来的那种气息和气势,就让他几乎要战栗起来。就算在这里就开始做什麽,也没关系,不会有人看得见,他也会抛弃那不够男人的害羞……「老爸,你们回来啦?」曲同秋一条腿还在门外:「呃……」

客厅里灯火通明,沙发上都坐了人,十来岁的年轻人,桌上摆满便携式电脑和书本,手边是散发热气的咖啡杯,一个个正襟危坐,埋头研讨的模样。曲珂向他们解释:「明天要交的报告出了问题,没有合适的场地,我就让同学们来家里讨论了。没关系吧?」曲同秋还僵著,情绪一时无法自如转换,有点卡在那「欲火中烧」跟「女儿的报告」的一百八十度拐弯处,只能应了声:「哦……」

「对了,老爸,」曲珂仰了头,照例朝他撒娇,「我们做功课都很饿了,你要不要秀下你的手艺?好想吃鸭肉面线啊。」

曲同秋定了定神:「呃……」

他……当然是个,乐于为年轻人们煮好吃夜宵的慈祥父亲,而不是个一把年纪还被淫秽思想冲昏头的中年怪蜀黍。

曲同秋于是抛开那种种杂念,静下心来,尽职尽责地区厨房,动手准备煮面。

冰箱里事先炖好的当归鸭肉汤,因为曲珂最近很喜欢吃,就时常备着。现在取出来,往深锅里注入热水,一同放在火上煮。另外拿一只锅来氽汤面线,等煮熟了边捞出来,分别盛入汤碗里。

在他专心致志的当儿,有人推开门,探头进来:「需要帮忙么?」

曲同秋只用了一秒钟,脸就热透了,光是四目相对都会害羞,于是只能望着面前的一排汤碗:「呃……」

「我来帮你。」

「哦……」

鸭肉汤也开始咕噜噜沸腾起来,空气里氏浓郁的当归肉香,而身边男人身上那淡淡的香气却像能穿透食物的味道,直接传进他鼻腔里。

曲同秋不敢转头去看,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看他。仅仅是想象力那可能会有的注视,带给头顶的压力,就让他心跳脸热到抬不起头来。

只觉得自己也跟那口锅子一样,锅盖还严实,里头早就已经沸得不像样了。

汤热好了,曲同秋便略微颤抖地动手,将鸭汤注到各个汤碗里,任宁远帮他往浇过汤的面线上夹放炖酥软入味的大块鸭肉,他再回头逐一洒上酒和九层塔。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以至于曲同秋都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任宁远这么镇定正直,手法稳当,他却如此不可自拔地想入非非。

到了这把年纪了,在这种到处摆着瓶瓶罐罐,散发着面和鸭肉味道的地方,还能欲火焚身,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不知不觉面都分碗盛好了,他还拿着料酒对着任宁远发呆,而后就听得任宁远说:「给他们送出去吧。」

「哦哦,好。」

热腾腾的鸭肉面线一端出去,就受到年轻人们的热烈欢迎。曲同秋看这他们大快朵颐,想到自己女儿都这么大了,而且还在熬夜做功课,不由的就对自己刚才满脑子的淫秽思想觉得很愧疚。

但任宁远偏偏还在他的视野范围内。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地端面碗,姿势也能那么优雅好看,长成那样的一张脸,跟鸭肉面线这种东西,实在很不搭,然而在他眼里,也因为反差而显得更迷人。

曲同秋魂不守舍地坐了一会儿,好容易等到大家赞赏纷纷地吃完面线。而吃完之后似乎还得继续研讨报告,不知道要几个小时。

任宁远就在他身边坐着,放那在膝上的,修长有力的手指,离自己不过几公分的距离罢了,却没办法现在就伸手去抓住。

他明明一直都很好客,大力欢迎女儿带同学回家玩,而女儿难得真的带一次回来,他这时候居然有希望他们赶快离开的冲动。

曲同秋也觉得自己实在色令智昏了,完全没有身为人父的责任感。于是努力压抑着心里的那点邪恶的焦躁,和很多欲念,埋头收拾好桌子。

任宁远接过他手里的碗筷,也难免的就碰到了他的手指:「我来帮你。」

虽然碰触只是一瞬间,曲同秋还是颤抖道:「哦……」

在厨房里等洗碗机操作的过程里,他就在任宁远留意不到的角度,偷偷看对方的嘴唇,鼻子,肩膀,举得自己辛辛苦苦「娶」到的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英俊,从头到脚,任何一个细节都零缺点。

于是不能碰触的每一分钟,都变得难熬。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再这里傻站着等碗消毒,但这是难得的两人独处的空间。

要不是因为门没关上,他简直有把任宁远推到墙上,堵住那薄薄的冷静的嘴唇,解开对方严实衬衫的冲动。

就算在灯火通明的情况下载厨房里做那种事有伤风化,他也顾不上了。

在他眼巴巴望着任宁远的时候,男人忽然移开目光,将半开的门拉开来:「我们出去吧。」

曲同秋满腔冲动几乎就要喷涌而出了,硬生生停在半路,有点顺不过气来。不过任宁远已经先走出去了,他只好边整理心情,边跟在后面出了厨房。

从后面看着男人沉稳到近乎冷漠的高大背影,他突然意识到,的确,收下戒指的任宁远,表现得太平静了。

换成是他拿到戒指的话,一定会高兴得发晕,忘乎所以。甚至那时候的杨妙,即使不是那么深爱他,在被求婚的一刻,也激动道难以置信地捂住嘴,而后边掉眼泪边反复说「我愿意。」

说起来也许可笑,但人在这种事的时候,只要是放了真心进去,那种幸福和喜悦,都是没办法克制得住的。

而任宁远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

只是接受了他鼓起勇气提出的请求,表示许可。如此而已。

这样的态度其实并不陌生。任宁远一贯如此。宽容,慷慨,愿意满足实现它的一切愿望。并且一直对他抱着亏欠的,补偿的心情。

若非要比较的话,接受他的戒指,跟当时赞同他开店的计划,借给他资金,这两者的态度,基本没什么区别。

念头只是稍微转了一转,曲同秋身上刚才那高兴到简直要燃烧起来的热度,就迅速冷却下来。

先随便向他求了婚,之后又决口不提,而后接受了他的求婚,却又一点都没表现出高兴来。以他的智力,没法理解这样不可捉摸的任宁远。

任宁远太难以看透了,安静得接近封闭,强大得接近顽固。他只能看见那完美的,坚固的变相,而从来没法走到里头去。

虽然知道在那皮囊之下,是深不可测的内在,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任宁远不让他看见。

曲同秋突然觉得,这样是不行的。

说他贪得无厌也好,得寸进尺也好。他想,他需要一个来自任宁远的,诚实而清晰的回应。

任宁远一直以来,都太过模糊了,即使发觉他做的菜太咸,也会平静地全吃下去,即使注意到他生意火爆账面却仍然亏损,也不动声色。

永远的淡然,无所谓,不置可否。

而像现在这样,两人要一辈子相守下去,定一个伟大的契约,这是件不能再模棱两可的事。

终于陪到女儿和同学们做完报告,曲同秋收拾桌面,任宁远让司机分别送年轻人们回去,两人在喧闹过后的,深夜的安静里回到卧房。

一关上门,曲同秋便叫他:「任宁远。」

男人袖口正解了一半,挺了动作抬眼看着他。

「我想问你。」

「嗯?」

「你真的,想结婚吗?」

男人放下手:「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在那漫长的煎熬里,早已经打好修改无数次的腹稿,可一到这时候,就身不由己地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觉得,如果你,并不是很想的话,或者只是,不想不给我面子,或者改变主意什么的,或者,总之,我想,你不需要勉强……」

「……」

「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明白,这个,不是非结不可。呃,我是说,我想听听,你真正的意见,呃……」

「……」

「如果你只是,不想我在你朋友面前丢脸的话,现在戒指要还给我,呃,也是,可以的,当然我不是真的想你还给我,我是说,我希望你能,啊,我不是说希望还戒指,呃……」

在他的结巴里,任宁远真的已经将手伸进口袋,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的,就掏出丝绒盒子来,而后递到他眼前。

曲同秋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干脆,不假思索,也全无惋惜。

虽说男人该有男人的刚硬和骨气,但这一刻他几乎是无法抵抗地,鼻腔里一股酸涩猛然往上冲,以至于眼睛瞬间就模糊了。

任宁远已经把盒子递过来,他也没法不顺势去接住。然而当真将他拿在手里,一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任宁远还在望着他:「你,不打开看看?」

含着眼泪打开自己被退回来的戒指,这样的场景也未免太丢脸了。但人家都已经开口了,他总不能因为赌气而拒绝,还回嘴说「我不看我不看」然后哭着跑回房间去吧?

他所能做的,只有含羞忍辱地面对现实,低头打开盒子。

即使泪眼朦胧之中,曲同秋也觉察到似乎有点不对。

他下大血本买的,明明是足足三克拉的六爪镶钻,怎么到任宁远那转了一圈,回来就变三颗方形钻?

在泪眼里他看看任宁远,又看看戒指,突然有点反应过来。

「啊……」

任宁远问:「你喜欢吗?」

他像是明白了,但又像是更糊涂了,一时只能直勾勾瞧着任宁远,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男人伸过手来,握住他那攥着盒子的手。

皮肤上是对方手心的触感,那种稳定的力量和热度。被那样的手掌包围着,他不由自主地就微微战栗,然而一动也不能动。

男人在他面前,也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弯下高大的身体,单膝跪下来,抬眼看着他。

「我希望你能接受我。」

「……」

「一直到很老,都还和我在一起。」

这委实算不上甜言蜜语,依旧一点都不浪漫,但他莫名的就一篇混乱,眼泪鼻涕的开关像是统统坏掉一样,完全失控。

虽然知道这样不止丢脸,还简直吓人,搞不好会把任宁远的求婚之心吓回去,但根本无法去控制脸上的液体,比杨妙当年的反应还要离谱。

「你愿意吗?」

曲同秋在那混乱里,忙着想把脸擦干净,更要忙着把手在裤子上擦干,又要急着递给任宁远,又怕指头不干净,一时忙乱到十分。以至于花了一些功夫,戒指才终于套在他的手指上。

任宁远站起身来,曲同秋在这时候,莫名的就无法直视对方的脸,更不用提能说出些什么好听的话。

幸好不善言辞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也只沉默地握着他的手,过了一阵,按在自己胸口上。

仅仅感觉到那来自胸腔里的振动,眼前就没出息地一片模糊,这种无声的,巨大的,不敢想象的,无与伦比的幸福。

「老爸?」

曲同秋吓了一跳,本能就猛然把手抽回来。

女儿在在外面有礼貌地扣着门:「你们没睡吧,我刚想到哦,老爸你把店里的名片再给我一盒吧,我明天带到学校去。」

「哦哦,你等等,这就来……」

曲同秋忙拿袖子在自己脸上胡乱一通划拉,擤鼻涕清嗓子,努力要从刚才那番情境里逃脱出来,恢复做父亲的应有的形象。

有了个十来岁女儿的中年男人,生活就是这样的。人生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开了门,曲珂探头进来,带点小狡黠往左右瞧了一瞧:「没打扰你们吧?」

曲同秋忙说:「没,打扰什么呢,对了,是要名片吧,等我给你拿。」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没多大异样了,曲珂却已经机敏地站住,谨慎地看看他,又看看任宁远,问:「出什么事了吗?」

「呃……」

真要说起来,他上一次结婚,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曲珂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现在却已经都这么大了。

要跟任宁远结婚什么的,到现在为止还都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考量,完全没问过女儿的意见。

这样一想,他不由就暗暗自责,心里也开始忐忑:「不知道小珂,能不能接受啊?」

虽然曲珂对于他和任宁远的关系,多少都有察觉,并泰然处之。但父亲到了这个年纪再婚,对青少年来说,本来就不是小事了,结婚对象居然还是个男人。

成长在一个拥有男性婚姻的家庭里,这种压力不是谁都可以的。

模拟着女儿听到消息时的震撼心情,他不由就忧心忡忡起来了。

没得到答案,曲珂迟疑了一阵,仰起脸对着他,露出少年老成的凝重,问:「你跟任叔叔,怎么了吗?」

曲同秋一瞬间就被伤感击中了。

即使女儿反对,他这次也是坚持要和任宁远在一起的。想到自己终究这么自私,内疚感就把他淹没了。

正斟酌着该怎么措辞比较合适,突然听得有人说:「我跟你爸爸,准备结婚了。」

「……」

「你可以当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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