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定是三姐姐送来的。
但这游记中字迹颇多,阿竹认字不全,有些便看不明白。
那道士偶有一次看见,便将游记要了过去,开始每日替阿竹讲这游记里的故事,比之前三娘子在的时候,讲的更要生动。
“多谢明叔提醒,我本也要与明叔说的,”道士温声道,“待讲完游记里的故事,我就准备走了。”
明叔有些懊恼起来,慌忙解释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您既是三娘子的朋友,住在这里想多久便多久,我的意思……”
“明叔不用解释,我本就是这般打算的,”他站起身,“过些日子便至清明,游记上最后的故事了了,我便离开了。”
“也罢,也罢。”明叔想了想,挠了挠头,背过身走了几步。
“明叔,明日是阿竹的生辰,我有东西要送她,您让她明日来我这里一趟。”
“好。”明叔点了点头,视线看了眼一旁丹炉,那丹炉里此刻正有烟雾升腾。
他虽有疑惑,却不曾说出口。
天色暗的时候,院子里的桐木落的影子便更大了,将整个草芦遮在里面,屋子里也愈昏暗了些。
靠窗的书岸放着一株株极为相似的草木,但细看了却又不是同一种,在这些草木旁,也落了几朵桐花。
年轻的道士就着一豆昏暗的油灯,低头正仔细拿着一只半成形状的灯笼,用削尖的极细竹尖在上头一点一点刺着。
他的动作很耐心。
做了一半,他将灯笼举了起来,就在油灯下抬头看了看,油灯顺着那密密麻麻的针刺透了光,那些细细的点渐渐成了一幅画,那是一幅山水,横贯陡峭的山峰与环绕蜿蜒的河流相倚,里面还停着一只舟楫。
做灯笼的主人很细心,因而便很是细腻。
他却忽然将那灯笼放了下来,视线移在了一旁的烛灯上。
烛火摇曳,夜静春山。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还在元盈观的时候。
他仍还是元盈观的司丞。
那日落了雨,整个元盈观如同泡于水镜中,廊下尽是滴滴答答的雨声。
她孤身一人从院子那方缓缓绕了过来,沿着廊下走来时,身子朝里倾斜了些,没有打伞,手里捧着什么,还在冒着热气。
玉色的道袍不断破开雨雾,与窗前的一豆灯光一般,带着水色的暖意。
见到他时,她脸上带着笑意,清冷气淡了,许是因为带着水汽,她的五官都比往日还要柔和。
她在廊下停住跺了跺步,去了身上的湿汽。
“方才听茗礼说你出去了,我在厨下等了许久,还想着再等下去这碗面怕是吃不得了,还好,你一回来我就拿过来了。”
他低头看了面,清汤上落着翠色的叶子。
看着似乎是——长寿面。
他忽然反应过来,前些日子,她曾问他这些日子是否有空,他倒是并不在意。
因第二日是钟蕙生辰,他记得钟蕙喜花灯,便将自己亲手做的无骨灯先送了出去,而对钟盈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而今日,好像是她的生辰。
“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殿下为何要给我吃这长寿面。”他敛眉,与往常一般柔了声问。
手指却心不在焉地捏在衣袖里,他并不在意她此刻的感受。
“啊,是,是我的生辰,我本想着和你一起过的,方才杨继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因而过来晚了。”她说得轻描淡写,“我想着你定是还没吃夕食,特意让他们多做了一些。”
“都说长寿面吃了可增福气,你吃了自己的生辰面,我把我的生辰面也分给你,一年吃两次,你的寿禄能成倍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