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做,仿佛在算着时辰,枝头的喜鹊叫个不停。
他其实心中也觉得这时机不大合适,可确实挑不出更好的时机来了。此时不下手,今后想要再遇上怕是难了。玄武有弟子不得轻易下山的祖训,今日一别,怕是许多年不能再见。
他任由着思绪放开,望着那炷香,想他曾去过的那座珈蓝佛寺,想那尊倒坐的观音像。
等那炷香燃得只剩下半个指节长短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吴聆回头看去。
打开门,吴聆的手一停,门口竟是去而复返的孟长青,鲜血已经晕湿了孟长青所有的衣襟,血顺着衣摆一滴滴往下淌。孟长青神色却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对着他道:“师兄,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走到山门口才想起来。”
吴聆看着他,低声缓缓道:“什么事?”
孟长青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陶泽与我说你的镇灵丹被人换过,可能不够用,这袋子中有三枚丹药,里面锁着我的灵力,分别是一成、三成、五成,这些先交给师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应该能帮上一些。”他将那布袋放在了吴聆的手中,“我如今在山上也用不着灵力,这些师兄你留着,我可以慢慢修回来。”
吴聆忽然顿住了,被血浸透的青色布袋中隐约有纯金色的灵力回转,他抬眸望向孟长青,囊袋上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
孟长青没有立即离开,望着他道:“当年长白宗多亏了师兄的照顾,我一直记在心中,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师兄,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今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只管写信来玄武,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不会推辞。”
吴聆这一次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檐下的那炷香燃得只剩下一点微妙光亮,孟长青胸口的魂线已经吸饱了血,死死纠缠着血肉,看着恐怖非常,孟长青抬起手,刚要说告辞,还未来得及开口,眼前猛地一黑。
吴聆忽然抬手,两指迅速抵住了孟长青的眉心,灵力一瞬间灌了进去定住了他的魂魄,同一刻,檐下那炷香一下子灭了。
放鹿天中,李道玄正在看书,书卷忽然从手中脱手摔了出去。他微微一顿。
吴聆伸出手一把捞住了往前栽的孟长青,大量的灵力顺着眉心往孟长青身体中灌进去,孟长青膝盖发软半跪了下去,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吴聆顺势也低下身,一只手慢慢地抓紧了孟长青的胳膊捞住了他,抵在孟长青眉心的两指源源不断地渡入灵力。
若是孟长青醒着,他就能发现吴聆的灵力很怪异,与当日在金鼓石台所见的灵力截然不同,那似乎并不能称之为灵力。
屋子里,吴聆一只手握着孟长青的手渡着灵力,孟长青昏睡着,身上的魂线已经散去了,伤口也在迅速恢复。
吴聆看了会儿,终于从袖中拿出道巾,抬手擦了下孟长青额头的冷汗。他的神色有些淡漠,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陷入昏睡的孟长青毫无察觉。
次日,孟长青睁开眼,看见枝头的叶子刷刷地响。他忽然刷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去抓身旁的白露剑,起身四下看了眼,发现自己在一条林间小径上。这是去往放鹿天的路,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异样,也没有受伤,就是衣服上沾了些泥灰,他起身的时候疑惑地拍着身上的泥。费力地回忆了一阵子,他隐约记得自己是下山来找吴聆的,路上忘记了把丹药给吴聆,又回去了一趟,随即就离开了。之后的事他就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疑惑地皱了下眉,他怎么睡在这儿?回来的路上昏过去了?
孟长青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又想起自己抽取九成灵力炼丹的事,略有些不解地猜想,难道是他炼丹耗去太多精元?走路上昏过去了?
孟长青在原地站了半天,大约是看自己没受伤,也没别的异样,于是也没太当回事,他本就活得稀里糊涂的,拍拍土自己抓紧赶回放鹿天了。
放鹿天的宫室都静悄悄的,孟长青怕吵着李道玄,绕了条路,从后院翻墙进去的。
刚一轻盈地落地,他立刻拍着手上的灰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还未走进屋子,下一刻,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顿住了,他缓缓地、略僵硬地抬头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