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柱间。
酣畅淋漓的战斗。两人都在不同程度地喘气，双颊被高热的火光映得酡红，汗湿的黑发紧贴在脸侧，唯有黑瞳因肾上腺素急剧分泌而显得更加明亮，神采奕奕。
细密的、如同被无数小虫从眼部神经末端开始攀附啃噬的痛感渐渐剧烈，宇智波斑权当未觉。
可他无法抵御随之而来的视觉模糊。
隐约中，他好像看到柱间同样神色的脸，在某个与战场截然不同的地方——
室内点亮一盏烛火。明暗半染的小空间内，弥漫着蜂蜜酒的甜香。甘醇浓郁的气息充溢每一丝空气，甜腻，绵长，熏得斑脑袋少有的晕乎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喝醉了。最后一丝清明让斑意识到了这件事。
柱间离他很近。他们额头相抵，鼻尖轻触，都气喘吁吁、热汗淋漓，像是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比试。对方麦色的皮肤能看见薄红浮现，斑觉得自己可能也没好到哪儿去，说不定更红。
因为柱间说，我爱你。
我爱你。
他下意识地一抓手，掌心一片柔软。
他身下是薄薄软软的凉被。
柱间继续低柔地说，斑，我可不可以……
他们那时是在做什么？
……
宇智波斑的思绪是被泉奈急促凄厉的“哥哥”猛然拉回的。他惊觉自己犯了战场上的大忌，却已来不及动作。迎面而来的千手柱间用全身力气将他扑出须佐。两人一同坠下，重重地砸到地面，如巨石掷落海中，激起千层浪似的尘土。
哐当。
冲击之下，长刀从黑手套包裹的掌心脱出，跌跌撞撞几下后，砸在大地。
千手柱间手里的长剑始终是紧握不怠的。他一开始就没有听从指令杀掉这位年轻族长的打算，所以寒刃只是堪堪从宇智波斑脸侧擦过，刺入铺散的黑发间。
即便如此，裹挟着查克拉的剑气还是划伤了斑。右颊浮现一道细长的红，血珠冒出，在偏白的肤色上，很是显眼。
斑躺倒在地。柱间坐在他腰间，腿部发力，钳住他，右手继续握剑，左手狠按在他肩头，全身的动作都带着压制的意味。
少年拧起的眉心、坚毅的眼神依稀可见未来忍者之神的风采。
宇智波斑有短暂的怔忡。
不堪重负的眼睛从万花筒退回普通的写轮眼，三勾玉心绪不宁地骨碌转动。
似乎未曾想过自己的败北，又像是错愕于千手那一瞬间的杀气。宇智波斑可以坦然面对未来某日对决时，自己死在柱间手上的结局，但未想过会是这时，此般不明不白的情形下，在柱间手上生死一线。
酣斗之后，他们皆是大汗淋漓，气息不稳。沉重的喘息此起彼伏，互相交织，如同缱绻的有情人。或许曾经真有过那么温柔的一刻。
他们抓住间歇调整呼吸，没有斗争或反抗，一时也没人开口说话。
维持着这一上一下的姿势，溢出的汗水汇聚成流，从千手柱间鼻尖、下颌滴落，落到斑脸颊上，一声极轻的响。
千手柱间控制不住地将视线定格在对方脸上。
平心而论，宇智波族长是十分好看的。
姿势原因，平日半遮右眼的发滑落耳际，露出整张面庞。成人不过一年的宇智波斑，容貌更偏于秀，蛰伏着未来桀骜的锋芒。下巴尖削，下眼睑两道浅浅的卧蚕，衬得双眸更大。因打斗而更加张狂的炸毛铺开一地凌乱。
这个时候的斑非常年轻，纯净、美好。即使前路坎坷，他心中仍怀揣希望，深深爱着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整个人就像他的火焰一样，狂狷而华美。
伤痕、尘土和汗渍，都挡不住这份美丽。
烟尘散尽。
附近的人看清了形势。千手低低地欢呼，“趁现在”，“杀了他”，宇智波们则喧嚣地表达担忧。他们的声音汇成成百上千只蜂鸣般的杂音。
当事人都听不见。
呼吸渐趋缓和。
“我也有一个问题，宇智波族长。”片刻后，千手柱间开了口。
宇智波斑平静道：“说。”
柱间接下来的话语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们以前见过？”
斑回答：“没有。”
少年蹙起稚秀的眉心，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被斑打断了。
“这是千手佛间教你的苦情计？”他冷嘲。
这次轮到千手柱间干脆利落地否认，“不是，”他凝视那双快要流血的眸子，说，“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你很熟悉……”
他微微歪头，遗憾地一眨眼。
“可我却想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