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骑缝印完好,谁会发现邸报已被看过?
低头瞧见白净的手,梅长苏痴痴地笑了,曾经斩敌无数的手啊,如今会将多少人引入彀中?
他最终还是成了阴诡之士。
眼角滴落了泪,梅长苏抬首,嘴角向上一扬:又如何?
本就是地狱归来的人。
咽下泪,梅长苏暗暗道:又如何?我非但要看霓凰给朝廷的邸报,还要看萧选会做出什么反应、下达什么旨意。
深邃的目光泛着寒意,心中有了初步的盘算,遂,提笔在纸笺写下了谋划。
如果,萧选还是无法信任穆王府,只能让南楚发起战争,以牺牲一小部分人的性命为代价,换回萧选对穆王府的仰仗。
然,战事一起,他要如何才能掌控全局?
要保证明德能全身而退的同时,也要让穆王府挫败南楚侵犯我大梁之野心。
搁下笔,视线移到了另一叠纸笺上。
这是两份名单。
一份是4崦擞嗄醯拿ァ
一份是上次水战中漏网人员的名单。
前者是他向杀手头子要来的,后者是根据木林海手中的名册和核对绞杀俘虏的人员后整理出来的。
“不妨来场水战?”梅长苏蹙眉。从海岛一战中逃走的人,自不敢再盘踞于沿海一带,傍水而居的江湖帮派,亦不会允许这股势力涉足自身的地盘。
先将这些人引去南楚,欧阳明德有能力制住他们,待收到萧选给出的答复后再决定是否一战。
心,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梅长苏嗤笑:曾以平定四方为己任的林殊,果然死在梅岭了。
可是,通过一场战役能让朝廷重新重视四境的安危,能让萧选对穆王府安心,也是一件好事吧。
“公子?”知晓梅长苏睡不实却不愿惊扰身边的人,因尿意憋醒的半夏特地跑到梅长苏房前查看,见屋内灯光亮着,忙高声问道,“您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你一小破孩,半夜不睡觉跑我这来做什么?”梅长苏没好气地嚷,“不用管我,快去睡觉,你这年纪还要长筋骨呢,睡不好就长不高了。”
“若公子不愿半夏辛苦,那半夏去把甄大哥找来。”
“你干脆把晏大夫叫来啊。”梅长苏拍案而起,怒不可支地道,“再往琅琊阁送只鸽子把蔺晨叫来?给廊州去封急信,把四大长老请来?咳咳。”
这一吼,把梅长苏心中郁结的气发泄了出来,可也让梅长苏后悔不已,他怎么能对半夏说这样的话?不说半夏并非他的手下,哪怕是,也不该啊。
想到这里,梅长苏忙急走几步,打开了门,张口结舌地说:“半夏,我……”
“公子,天气虽说转暖,但地上的热度还是没有上
来,您若要早起,还是需要披一件外衣的。”半夏拱手道。
“半夏,我……”梅长苏轻声说,“这个时辰醒确实尴尬,你不用到厨房忙了,我屋里是有茶炉和点心。若是你也睡不着,就进来陪我坐一会儿吧,顺便替我煮一壶黄芪水。”
“好。”半夏抬首,温和地说。
对上温暖如春的眸子,梅长苏心头一疼,捂着胸口以轻咳掩饰失态:“半夏,这几天是怎么了,总是在半夜里醒来?是与你同屋的甄平呼噜声太响吵到你了?”
“没有,甄大哥没有吵到我,只是少爷来信说,您若睡不着、会起来想事情,要我多留意。”
“呦,这个麻烦了,我只知道嘴碎用针缝一缝,耳朵长该怎么治呢?”梅长苏故作为难地道,“半夏,你知道怎么治吗?”
半夏沉声说:“公子不必介怀,昔日在尚春堂,若有留宿的病患,亦由药童守夜的。”
“熬到子夜还好说,怎能做到寅时醒来?”他倒是能做到,为林殊时是精神旺,为长苏时是睡不实,可是他也知道,像半夏这个年纪的孩子多数嗜睡。
“睡前喝一壶水,多演算几次,就能算出因尿意在寅时醒来需喝多少水。”半夏恭敬地回道,“多来几次后,不用喝水憋尿亦能在寅时前后醒来。”
“竟是用这种法子练出来的。”梅长苏悻悻地说。
“公子?”
“没事。”梅长苏温和地笑了笑,“想吃什么?杏仁酥、核桃糕或是茯苓饼?据说这边的特产是桃花酿,这个我没有。半夏,你笑什么?”
“晏大夫都不让我碰,你……”
“与其心心念念惦记,不如浅酌一口。”嘴角微微向上一扬,半夏轻笑道,“加入枸杞和红枣,再以热水温过,公子还是可以喝上一小碗的。”
果真是尚春堂出来的药童,对待病人的脾性和蔺晨一模一样。
“你……你不会告诉晏大夫吧。”梅长苏瞪大了眼睛问。
“要告诉晏大夫的。”半夏肯定地说,“不过公子可以把这件事推到我身上。”
“不对,蔺晨本就和晏大夫说了,让我喝一碗桃花酿吧。只是我这几日表现欠佳,所以晏大夫……”梅长苏斜眼睨向半夏。
半夏拱手致礼,笑而无语。
“不喝,我可不想让晏大夫得了机会借题发挥。”梅长苏愤然地问,“说,除了桃花酿,他还扣下了其他什么东西?”
“棋谱。少爷还曾捎来一份棋谱。”
“难怪我会输给晏大夫。”梅长苏低声咕哝一句,换成是蔺晨,将棋谱“借”来又何妨,可是……
接下去的几日,他安分点,晏大夫会不会把棋谱给他?
低头敛眉想着心思,待他回过神时,案头已经搁上了黄芪水,而半夏亦靠在一旁的立柱边,耷拉着脑袋。
寅时已过,天色开始放亮,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中,用短促的笛声招来影卫,吩咐其将半夏送回房,再把甄平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