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来一直站在我身后,态度鲜明地站在我这一边,此举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甚至霍克都变得对他冷淡了:小来,别让风先生涉险,否则,提头来见。
这群人发动车子下山,车灯的光柱又一次刺破了木碗舟山之夜的宁静。很快的,车子的引擎呼啸声便全部消失在蜿蜒盘旋的环山公路上,台阶前重新恢复了死寂。
小来在台阶上坐下,啪的打亮火机,点了一支烟,默默地吞吐着烟雾。
关小姐的失踪,会跟冥想堂有关吗?我看未必!小来仰面吐出这么一句话,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烟雾,他的脸平静得像一尊雕像。
我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关于枫割寺的详细情况,他比我了解得多。
冥想堂四面,方圆一百米之内布置着很多机关埋伏,连寺里的僧人都不清楚该如何通过这些阵式,只有两个送饭的低级火头僧,才能得到谷野的允许,按照他用千里传音功夫做出的指示,把饭送到距离门口十步远的地方。换句话说,关小姐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想通过遁甲术大阵都极度困难,根本不可能短时间里到达冥想堂内部。
我不置可否地任他说下去,既然谷野神秀能把自己的弟弟变成自身、并且灌输以海量的学知识和武功——他本身的武功必定更是惊人。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突然出现,掳走了关宝铃?
小来接着否定了我心里的设想:风先生,我们可以怀疑关小姐是被谷野掳走的,但回头想想,关小姐这已经是第六次或者第七次来枫割寺了,为什么谷野此前从不出手,偏偏要等到外面有十三哥陪同等待的时候?这一点,根本说不过去,至少在北海道这块地方,没人敢跟神枪会过不去……
他的意思,无疑是说,根本不必惊动冥想堂里的谷野。
我在台阶前反反复复踱着步,思想乱成一团野草:难道我们能做的只是等待吗?如果关宝铃不再出现,这种最消极的等待又有什么意义?
小来,你觉得关小姐是去了哪里?我想想听听他的意见,同时招呼他再次进寺。
刚刚我们只是到达了通灵之井,这次直奔亡灵之塔那边。在我的预感中,枫割寺的神奇之处,应该是围绕着这座经常无缘无故出现神水的宝塔。
风先生,离奇的事应该有离奇的解释,有一个关于通灵之井的神话传说,或许您已经听过了……
小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并且已经取出一柄微型冲锋枪提在右手里,警觉地四处巡视着。没有人出来阻挡,可能藤迦的生死牢牢占据了目前枫割寺的活动重心,大家还在洗髓堂里集体参悟呢!
我看过所有关于通灵之井的传说资料,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件。
不到三分钟,我们便到达了亡灵之塔所在的天井。当然,地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水流渗出来。
夜色里的宝塔非但没有白天时那种庄严肃穆,反倒给人以冷森森的莫名诡异之感。特别是当我的视线仰望向塔顶的时候,觉得它更像一块硕大无朋的石碑,应该说是墓碑——矗立在海底神墓上面的墓碑。
我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走向宝塔的一层,准备登到塔顶去看看。
进入宝塔之后,小来忽然笑起来:风先生,您信不信向上天祈祷这件事?
他停在一层墓室的中心,单手竖在胸前,面向西南,然后才开玩笑一样地说:很多人,遵循这样的祈祷方式,据说能跟天神心灵沟通,说出自己的心愿,然后去通灵之井边照一照,就能得到自己的未来宏图——您信吗?
我摇摇头:不信。
如果这种方式能够灵验奏效,那么大家还辛辛苦苦在商场、战场打拼干什么?不如都来这里祈祷一遍,该当总统的当总统、该做阶下囚的做阶下囚、该家财亿万就……
我始终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其它外因只是一种推动力或者阻力,影响不大。
小来深深地弯腰鞠躬,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中国古语说,敬神如神在。站在神灵的栖息地,当然不可以说对神灵不敬的话。我转身准备上楼梯,目光又一次落在山坡上灌木丛中那座古怪的白房子上。
三年了,谷野神秀到底要参悟什么?到底能参悟什么?
在夜色中,所有的灌木枯枝显现出一种诡谲的银灰色,仿佛涂满了闪光的银粉一般。特别是三层房子根本没有任何窗口,只有第一层的位置开着一扇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门——房子不像房子,很像中国北方特有的石灰窑。
小来,我们上去吧?
小来的仪式仍旧没有完成,我只好独自踏上楼梯。
每层台阶的宽度和高度都是四十厘米,全部由乳白色的石板砌成,坚实稳定。两侧的石墙散发出淡淡的潮气,就连空气里都带着某种古怪的腥味。
一直登上第七层之后,我走出塔外,手扶石砌围栏向正北面打量着。
洗髓堂方向有灯光闪烁,其余院落则是一团漆黑,仿佛全寺僧人现在都以那个院子为家似的。
我怀疑这些僧人只是在浪费时间,至少,絮絮叨叨的经文对藤迦的苏醒没有丝毫帮助。他们又不懂少林寺的金刚狮子吼功夫,用当头棒喝的方式或许能比念经更奏效——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在耶兰留下的咒语上,但这种脆弱的希望太经不起考验,我不敢轻易尝试,生怕咒语无效,自己就彻底死心了。咒语唤醒藤迦的可能性,大概在几万分之一,或许我该在结束搜索关宝铃的行动之后,到洗髓堂去试试?
这里,已经是枫割寺乃至整座木碗舟山的最高点,如果不是重重夜色阻隔,想必能将四周的风景一览无遗。
围栏上的石块异样冰冷,到处都有带着腥味的潮湿气翻卷着涌进我鼻子里来,而山风的凛冽程度更是比地面上增强了数倍,吹得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