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路过初三二班门口，万彻总要偷瞄一下。
万彻步伐不紧不慢，镇定自若。偷瞄也不是明目张胆地扭头，而是只用眼睛余光来扫视，看看教室里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那个位置上，坐着倪涟漪。
阳光被窗玻璃过滤，朦胧柔和，轻洒在倪涟漪的额头上，衬得皮肤白皙无暇。
倪涟漪眉头微皱，神情专注，眼光聚焦于桌上的数学试卷。为一道随机事件与概率问题，写满半页推演草稿，计算结果却是始终与标准答案大相径庭。
同桌沈叶凑上前来，看不懂草稿，也看不懂题目。“要不我们去找学委问问吧，学委肯定会。”
倪涟漪摇头，“你去吧，我再算算看。”
于是一道选择题，耽搁掉她一整个课间。
而她并不知道，有人能够远远看她一眼，就会觉得安心。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万彻一如往常走出教室，借着出门透气的理由路过初三二班门口。
熟悉的位置上空空荡荡，春日阳光拉长窗棂的影子，一道一道倾斜映在课桌上。同学来来往往，遮住视线又陆续挪开。
沈叶坐下，随意翻看教材。倪涟漪却始终没有出现。
万彻驻足，前后搜寻倪涟漪的身影。注意力集中于座位周围，忽略了身旁的情形。
“哎！小心！”倪涟漪躬身，双手端着茶杯，杯中是满满当当的热水。
倪涟漪从茶水间一路小心翼翼走来，靠着走廊边缘以防撞上行人。却没想到前行路上，碰上万彻忽然驻足，惹得她来不及转换线路。
热水倾洒，顺着杯沿流下。倪涟漪不敢放手，任由热水淙淙滑过紧握杯身的手指。原本白皙的肌肤烫成粉红，像刚被煮熟的河虾。
“我来，给我。”万彻拿住杯身下半部分。
这水着实滚烫，万彻的厚实手指头也受不了，何况倪涟漪。
倪涟漪笑道，“看来不能太贪心，一次不能接太多水，还得适合杯子才行。”
待万彻将水杯平稳放到护栏上，倪涟漪从衣兜里摸出一包手帕纸，拇指食指轻捏，缓慢抽出一张来，夹住一角，悬空抖动平展。“擦擦手。”
万彻底声道，“谢谢。”
倪涟漪再次抽出一张纸巾。“你来我们班找人吗？要不要帮你叫叫？”她看见了万彻方才的东张西望。
万彻有些慌神，“没，没有，我只是路过。”
倪涟漪擦干净手中的水渍，蹲下来，准备擦掉洒落在地板上的热水。一滴一滴汇聚成为水团。
万彻也随即蹲下。“我来我来。”
倪涟漪没有让开，于是两人一起擦地板。
万彻耳朵有些发红。
上课铃声响起，万彻回头，看见活跃在走廊上的人群变得收敛，陆续走向教室。
万彻向倪涟漪伸出手，“纸巾给我吧，我去扔。”
倪涟漪微笑，“那就麻烦你了。”
她的笑容是今年的第一缕春风。
万彻找班长借了芦荟胶。
下课之后，鼓起勇气走向初三二班，假装路过。
他看见沈叶正为倪涟漪涂抹膏药，低头吹拂发红的地方。“膏药要反复涂。你看刚才涂了一次，现在看已经好多了。”
倪涟漪轻轻触摸微红的手指关节。“只是烫了一下，没有大碍的。”
倪涟漪抬头，无意间看见了万彻的背影，从门外走过，消失不见。
他怎么来去无声。
上过体育课，万彻有些疲劳，慢悠悠走进教学楼，一级一级爬上楼梯。
倪涟漪正挽着沈叶走来，一上一下，在楼道转角处相遇。
万彻的疲劳瞬间消散，才做过放松运动的肌肉便得紧绷。
倪涟漪看向万彻，挥挥手，算作礼貌问好。
万彻微笑着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身体自觉向后撤退，拉开与倪涟漪的距离。
“你……”万彻的左手悬空局促停顿，“你的手好些了吗？”
倪涟漪笑道，“好了的，没事。”
“嗯。”万彻让开一处空间，让倪涟漪与沈叶先走，他再若无其事继续上行。
沈叶在倪涟漪耳边低语，“他谁呀？你认识？”
倪涟漪回答，“八班的，万彻。”
“噢，还挺好看。”沈叶回望一眼，恍惚间看见万彻急忙回头，平视前方，按部就班爬上楼梯。
手心出了汗。万彻半握拳，摁得手指关节咔嚓响。
原来她知道他！
万彻嘴角噙一抹隐约的笑意。
曹然忽然蹿出来，胳膊肘套住万彻的脖颈。“叫爹地！”兴奋地玩男生间的游戏。
万彻怕这狼狈样被倪涟漪看了去，猫腰往上跨两步，遮掩身影。再奋力往后挣脱束缚，反败为胜，将曹然撂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