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大爷的！”万彻整理衣襟，抖平衣服上的褶皱。
曹然从地上爬起来，“哟，彻哥有偶像包袱了哇。”
万彻咂巴一声，“你不懂，你还小。”
其实他也只比曹然大两个月。
初三正是抓紧一切机会勤奋苦学的日子。
班主任喋喋不休，不断重复备战中考的重要性与紧迫性。“这是你们人生面临的第一个转折点，知道的吧？想考个好大学，就必须给我冲进重点高中！冲不进的人只能去职高，人生就到此为止，知道的吧？”
热烈激昂，营造箭在弦上的恐怖氛围。
万彻听得迷迷糊糊。这样的套话听过太多遍了，整个人是麻木的。
周围人也是麻木的，自动屏蔽班主任的声音，心无旁骛刷题复习。
还有心大的人，听不见教室里的聒噪，一心一意沉浸在睡梦中。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万彻混杂在人群中，走出教学楼。
曹然从后方追来。“彻哥！”
曹然搂住万彻的肩膀。他比万彻矮半截脑袋，万彻为了将就他，还得微微弯腰。“走呗，一起回家，我爸来接我。”
曹然拽着万彻走出校门，拐向左边道路。
万彻跌跌撞撞，无意间瞄见了倪涟漪。
万彻脚步放缓，最后停下。“我想起来我今天有事，得去我表叔家，不和你一起了。”
万彻挣脱开来。曹然热情不肯放手，“表叔住哪儿？送你呗，多大事。”
万彻挥挥手，“谢了！我坐公交挺方便。”说罢不回头地跑开了。
他要去找倪涟漪，迫不及待。
万彻与倪涟漪坐上同一辆公交。
放学后的公交显得拥挤，人与人摩肩擦踵，集中于前部与中部车厢。
万彻在前方开路，倪涟漪跟随万彻移动，像两条披荆斩浪的鱼。
坐车的经验是，越往后反而越宽敞，起码叫人有活动的空间。直到到达倒数第二排，万彻惊喜发现在人群身后竟藏着一个空位。
“这里！你来。”万彻左手扶住椅背，侧身站立，为倪涟漪腾出足够的空间。
“谢谢。”倪涟漪取下书包，坐好，将书包怀抱在膝上。
前排两个女生在翻看时装杂志，讨论妆容精致的爱豆所接受的人物访谈。
右方三个男生在聊nba，不时冒出一个投篮动作。
一位刚下班的成年人混杂在学生群体中，格格不入，局促站立，左手抓紧吊环，右手慢慢滑动手机屏幕。
后排中间位置上坐着戴眼镜的学生，专心致志背诵单词，任由人群嘈杂汽车晃动，他似是处于无人之地，沉浸学海之中。
万彻找话题聊天。“对了，你要考哪个高中？”好像两人熟络到已经能聊未来了。
倪涟漪抬起头，“青山三中。”
万彻明显愣一下。他清楚倪涟漪的成绩，以为倪涟漪是理所应当要考路松中学的。
倪涟漪问道，“你呢？”她看见万彻垂钓的手臂是瘦弱的，心想要是能够结实一点就好了。
万彻没有回答。路松是他的第一志愿，也是唯一志愿。“你没有考虑过路松吗？”
“考虑过的。”倪涟漪一直仰着脖子，肌肉有些酸疼。
“路松的竞争太大了，考去也不一定能分配到最好的班级，遇见最好的老师。青三不一样……”倪涟漪笑道，“我小姨在青三，她说她可以照顾我。”
原来是这么一个理由。涉及到她的家事，他不好过问。
“青三与路松隔得远吗？”万彻抬头，看向张贴在车顶斜上方的路线图。
倪涟漪也曲腿半站立，伸长脖子望了望。
恰是这趟公交，连接了青三与路松。
倪涟漪仔细数了数，“不远，才六个站。”
“六个站。”万彻在心里盘算着。
六个站可是一段太过遥远的距离啊。
倪涟漪不久后下车。
万彻佯装还未到达目的地，待倪涟漪走远，才下车，再换车回家。
这一趟绕得远，万彻有足够的时间独处。
晚风清凉，驶过夜市附近，风中混杂着焦香的烧烤味。车上的人逐渐稀少，上上下下，来去匆匆。
夜晚归于宁静，路灯变得温柔，汽车慵懒穿梭，把白日里的一切疲惫缓缓淹没。
万彻的思考持续了有一段日子。
周六下午放学回家，万彻鼓起勇气对家人说出了他的决定。“我想考青山三中。”
游敏原本在吃饭，遂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沉默两秒，再继续咀嚼，咽下食物。“心血来潮吗这是？”
万彻埋头挑选餐盘中的回锅肉，“深思熟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