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警惕看她。
徐清圆:“籍贯哪里?”
她婉婉道:“有女子暗夜向我夫君投怀送抱,本以为我不在,她可与我夫君春风一度。却没想到我在房中,撞破了他们。我大怒之下执剑刺之,这个故事似乎也不奇怪?”
徐清圆轻声:“那这其中,便出现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了。”
“本殿下在这里,便看不得有人枉顾律法,肆意行凶。”
暮明姝淡而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压过众人声音:“是呀徐妹妹,女子该擦亮眼睛,不要一味偏袒不值得的人。甘州百姓们义愤填膺,都想让你夫君给个说法,凭什么能杀人呢?
徐清圆垂下眼帘,望着手中剑身上的血迹:“李将军为何觉得用剑行凶的人,是我夫君,而不是我呢?”
徐清圆手中剑抬了抬,李固后退一步。
连她自己都不能这样伤害他。
李固道:“徐娘子,你该知道,本将军一贯敬重你,所以才对你多有忍让。但你这般咄咄逼人,却过于过分。你想为你夫君洗清罪名,却问些奇怪的问题——本将军日理万机,就是叫不出一个军中妓的名字,这并不奇怪。”
粗人们嘿嘿直笑,态度不言而喻。
李固以为暮明姝是替他说话,不禁点头,还向公主投去感激一眼。
韦浮噗嗤一笑。
李固便回了头,迎上徐清圆:“你手上拿的就是凶器,还有什么抵赖的?”
将士们神色不自在,又窃窃私语。
李固和营门内的徐清圆说话,语气就尴尬而和气:“徐娘子,吵醒你了。你夫君昨夜杀了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我得给大家一个交代。烦请你让你夫君出来。”
徐清圆垂眼微笑:“这样的凶杀案一定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我大胆猜测,每一次你们都找不出致命伤在哪里。李将军不敢验尸,因为验不出来。
李固:“刀剑无眼,娘子不要乱玩。”
徐清圆轻轻叹口气:“也许上面这些问题太难,男子狎妓,似乎不会对女子问那么多,你们根本不在意怀里抱着的女子是什么身份。那妾身便问将军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徐清圆:“暂时不必。”
而房中的徐清圆坐在榻边,正垂首替晏倾擦去额上的冷汗。
李固:“……”
李固:“妓又如何?你看不起吗?”
徐清圆捡起扔在踏板上的那柄剑,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必害怕。她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欺负晏倾,趁晏倾昏迷之际要他死……
李固:“这不明摆着都是血嘛!就是被剑刺死的,有什么好验的?”
她面朝所有人,声音虽轻柔,却足以大家都听得到:“一个被所有军人记不住名字、被大将军想不起来的妓,生前不知被人忽略多少次,为何死后,李将军就要为她报仇,就要杀人偿命,就突然想起来她的重要性呢?
外头窃窃私语声不断。
她乌黑的眼睛光华流荡,映着剑身上的寒光——剑锋有血迹。
毡帘门开,手持剑器的青衣挽发女郎徐徐步出。
李固深吸口气,压住眉目间的阴鸷之色。
李固便语重心长:“你呀,不要出什么事都怪别人勾引,守不住身的是你的枕边人。你怎么专为他打掩护?”
徐清圆心中微怒,看晏倾这样反应,她已经猜出他为什么病得这样厉害了。
徐清圆声音在内轻柔:“将军指的,可是昨夜有女子不问不管,蹑手蹑脚闯入房舍,想污我夫君清名之事?”
憔悴虚弱至此,竟还要被外面的人……
徐清圆:“自然不是。”
李固一滞,目光飘移一下。
外面人叫嚷不住,她又听暮明姝看似支持李固、实则告知她一个讯息的话语,心中停顿一下。
徐清圆吃惊看他一眼,弯眸:“李将军以为我要用剑伤人吗?我不会武功的,将军放心。”
徐清圆:“所犯何事充入军营?”
李固硬邦邦道:“那是你杀的人吗?”
“她姓甚名谁?”
李固脸色不太好看了,只是碍于对面的人是徐清圆,他才没有发火。
徐清圆不答,只问:“李将军认识她吗?可曾见过她吗?”
“李将军想拿我夫君当替罪羊,给观音案编出一个凶手,给满城百姓一个交代,是不是?”
“她既死,为何扮成观音?难道我夫君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癖好,喜欢人扮成观音?剑上有血,便锁定为凶器,丢在我们营房中的床下,可既然是凶器,为什么我们不藏起来呢?
风露清愁,婉约宁静。她像神女仙子一样美丽,让李固黝黑的面容陡一红,手足无措起来。
徐清圆微微一笑:“正巧风若以前在长安跟仵作学过验尸,如有必要,风若一会儿充当仵作验尸也无妨。”
李固不自在一息,回头看向身后。于是徐清圆也看到了那担架上的死者,碎裂的观音像,以及女子上半身不算多的血迹。那死去的女子果然如公主侍女说的那样,羽巾长纱裹身,一身雪白洁净,扮演着观音。
众皆哗然。
她用湿帕子不断为他擦汗,可他体温仍高得厉害,身子在昏睡中也微微发抖。只有她的手每次挨到他脸颊,他紧蹙的眉心才会松一下。
李固松口气:“你看,仍是你夫君做的。”
徐清圆:“可她为什么要来我们营房?军营管制似乎很严,这女子是哪里来的?”
李固:“……”
徐清圆美丽入湖的眼睛望着他:“那她年芳几何?”
天下绝不可能有这般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