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姝这样说时,观察着晏倾的反应。
晏倾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沉静地点点头。无论那宋明河如何诋毁晏倾,晏倾都未曾做过什么让暮氏怀疑的事。
反应大一些的,是晏倾那个侍卫风若。风若紧绷了面容,手不自觉地想碰刀,又强行放下。
暮明姝笑一笑,和云延一同走了。
徐清圆和晏倾走在街市上,风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徐清圆轻声问晏倾:“上华天是什么?”
晏倾平静:“大约是和‘观音堂’性质差不多的组织吧。”
徐清圆蹙着眉:“殿下为什么这么提醒我们?我们会招惹‘上华天’?‘上华天’很厉害么,和‘观音堂’的地位如何比?”
晏倾沉静许久,直到徐清圆轻轻打量他。
他才道:“我想,我们大约招惹不上‘上华天’。”
徐清圆:“你怎么知道?”
晏倾反问:“你既然信任李将军,那你可从李将军嘴里听说‘上华天’?李将军既然没提醒我们,自然说明此事不重要。我们不必多生事端。”
徐清圆依然目露犹疑,一眼又一眼地扫晏倾。
她对晏倾的信任瓦解后,如今他说什么话,她都要想很久。
这种感觉,让晏倾并不舒服。
可是他偏又无话可说……在“上华天”这个问题上,他必须要瞒住徐清圆。
晏倾低声:“你若不信,我们试一试便是。”
徐清圆惊讶地见晏倾向身后的风若望一眼,风若愣一下后快走过来,晏倾对风若吩咐两句。风若眼神古怪地看这对夫妻一眼,转身随手抓住旁边路过的一路人。
风若大咧咧:“兄台,你可曾听过‘上华天’?”
被抓住的路人很凶煞,白来一眼:“没听过,滚!”
风若唾面自干,对小夫妻一耸肩。晏倾淡然温和:“你看,这样神秘的地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徐清圆瞪直眼,一时间,又忍不住那笑意。
她说晏倾:“……原来你依然不想和旁人多说话,依然不敢靠近他人。却让风郎君替你去说话,哼。”
晏倾一怔,赧然。他没说什么,徐清圆已经走开。
他们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多多停留,而是去调查观音案中的死者。
距离他们时间最近的死者鸾奴,晏倾恰恰知道她的些许身世,自然就从她开始查。
鸾奴是甘州本地人,做军中妓的那些年,独独和一个小村中的老婆婆交好。据鸾奴生前说,这世上没什么人对她好,只有老婆婆在她年少时偶尔接济过她,对她好一些。
如今徐清圆二人便在老婆婆家门前,打听鸾奴生前的事。
老婆婆听说鸾奴死了,震惊又伤心:“这孩子也没有得罪过谁,平时本本分分的,胆子比老鼠还小,怎么就死了?”
在老婆婆胡乱猜之前,徐清圆率先问:“听鸾奴说,您养过她一段时间?”
老婆婆摇头揉眼,叹息道:“我自己都管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她,那孩子给我脸上贴金罢了。能多几口剩饭,想到她时喂一口,就不错了。幸好有圣母观音娘娘保佑,咱们都没饿死!”
晏倾立在门口,听徐清圆温声细语地和老婆婆交谈。他目光则穿过人,看向老婆婆屋内。简陋的茅屋中,晏倾一眼看到桌上摆着的一个观音小像。
晏倾:“您也信圣母观音?”
老婆婆:“当然,我们这里人都信。”
晏倾徐徐问:“是否鸾奴信得更加狂热些?”
老婆婆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你们怎么知道?鸾奴那孩子,说自己没有娘,她觉得圣母观音娘娘就像她亲娘一样,她一日三餐地上供。哎,这也可以理解,从南国末年走过来的甘州人,就没有不信圣母观音的。”
徐清圆:“所以老婆婆你没有一日三餐地去供观音娘娘吗?”
老婆婆尴尬道:“我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哪里会那么勤地供一个像。不过我也很信就是了。”
后面的话,更像是怕冥冥中的圣母观音怪罪,而特意加的。
徐清圆含笑,谢过老婆婆。
可是若是他想……她该拒绝,还是装害羞默认啊?
不知是客栈木床太过硬,还是受晏倾身上的气息影响。闭上眼的徐清圆脑中乱哄哄,总是想到前几次同床的时候。记忆最近的,就是昨晚。
他确实和她一样睡不着,原因和她大体无差——他不适应和他人同榻。
她慢慢地转身,睁开眼。她看到濛濛月色照在两人之间的雪白石像上,而晏倾子夜一样的眼睛便藏在月光后。
晏倾:“……”
他语气几分冷淡:“你是想让我生气,和我吵架,对吗?”
晏倾声音温润:“你睡了吗?”
晏倾:“所以你想聊的话题,是什么?”
晏倾眼睑微晃,徐清圆惊讶地从他身后探头,不可置信:“观音案中的死人,竟然不全是女子?男子也被扮成观音?”
纯美的女郎正跪坐于榻上,捧着玉石像,很认真道:“我觉得答案就在玉石像中。无论多么天方夜谭的婬祀,都应该试一试。只是不知道我表现的很信奉圣母观音,心里并不是那么虔诚,圣母观音会发现吗?会因此降下神罚,还是因此忽视我?”
他只好想着观音案来麻痹那种不适应。
风若沉吟半天:“这人骨架大,分明是个男子。”
徐清圆一下子绷紧身子。
她心中默想不行吧?昨日是犯了糊涂,今夜……她和晏郎君如今这若即若离的关系,似乎不适合频频行房事吧?
他们探访的最后一个死者,没有家属,没有亲人朋友。
他眼皮微跳,觉得那白玉人像贴着她盈盈如玉的手腕,分外不祥。
徐清圆:“你保证你不生气,不打我哦。”
徐清圆闭着眼,颤颤问:“那你有从死者身上看到致命伤吗?”
他伸手要去拿,徐清圆抢先夺走。
她师兄送的……
他低声:“我是说我们聊聊天,不是说我们吵吵架。你若再这样故意使坏,破坏我们夫妻感情,我便、便不理你了。”
之后,他们按照名单,又去找其他死者有关的人。
徐清圆做好被打的准备,硬着头皮红着脸:“夫君,你到底有没有不举之症啊?”
二人同床而卧,一尊玉石像摆在两人之间,月光自外照入。
她心里一直卡着的一根刺让她不想和晏倾过于亲昵,可是乱葬岗这样的环境中,她又不得紧紧跟着晏倾,生怕他远离她一步,讨厌的风若就跑过来吓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