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睫毛微微一颤。
中年男人失望:“给小女孩儿画画和画壁画是不一样的……算了,我把你们推举过去,让大儒看看你们能不能用吧。”
晏倾没有说话。
徐清圆点头,她捧着画卷,向后退两步。她心有犹疑,直到挨到晏倾,她才觉得安全,才敢说出自己的疑问:“一位传说中真实存在过的菩萨,与圣母观音论佛法。在你们的记录中,圣母观音前去探病……圣母观音,难道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她的名字……其实来源于他母亲,对吗?
徐清圆问:“大师,我们要画的是什么?”
才子无语,被这对奇葩小夫妻弄得心中鄙夷。但是能识文断字的人本就少,他也想早早完成这画,而旁边带他们来的管事都没说什么,才子便默认了。
一模一样的闭着眼,一模一样的容貌。
到晏倾时,晏倾才悬腕持笔,才子就惊叹:
才子和画工们被问住。
中年人道:“那就好。也不要求你们多有学问,把经书抄好就行了。画画没问题吧?”
正因为不能定下维摩诘的形象,这壁画才迟迟不能完成。观音堂的人催促他们许多次,俨然有些不耐烦。
徐清圆脸色惨白,晏倾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画工们画出的画作,圣母观音有形象,他们勾勒着相同的形象;但那位有疾的维摩诘,他们则讨论不一,各有想法,不能定下。
管事骄傲自然,感动无比:“她用自己的肉身,喂给所有人吃。那时候南国末年,到处饥荒,是她救了当时观音堂的人……”
徐清圆打量着他时,管事回头,对他们和颜悦色:“我先跟你们说说圣母观音成佛前的事吧。她老人家,俗名叫王灵若,肉身成佛,身侍万魔……”
徐清圆继续谦逊:“我不如我夫君。”
晏倾面色透白,他在出神,似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这画中内容是观音堂要求他们画的,背后的故事,他们并未深究。
但是甘州不比长安,有声望的大儒根本不会留在甘州,中年男人带他们去找的所谓大儒,在徐清圆看来,大约只是读过两本书,才学实在平庸。
而林雨若脑海中,回荡着那时子夜中,林斯年撕心裂肺、嘲意满满、带着崩溃的质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知道连你的名字都是……算了,你走吧。”
才子已经失望地看着画纸怔忡半晌,抬头时面对这对小夫妻,叹道:“算了,能拿得起笔就比普通人强……你们在我这里帮忙吧。一天四个时辰,给一贯钱,可以不?”
管事目光冰冷:“看来娘子对佛学研究很深,却不了解我们的圣母观音。”
他跟徐清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过分在意真相。
才子看徐清圆的目光亲切些,不再当她是不学无术的糊弄之辈:“娘子听过这个传说?”
香烟缕缕,韦浮在拜石像,林雨若仰头,看着这位拈花而笑的闭目观音。
才子一喜。
晏倾打断,轻声:“什么叫身侍万魔呢?”
晏倾回答:“我曾给年幼的女孩儿画过童画,她应该还算喜欢。”
林斯年说,他娘是瞎子。
徐清圆柔声:“我们一日只能来一个时辰,钱可以少一些。”
“啊,这线画的……”
而不待他们解释完,徐清圆拿着一卷卷他们还没有定稿的画纸翻看,已经明白他们在画什么。他们在画同一幅画:
徐清圆便自己问管事:“可是维摩诘早在千年万年前就成佛了!你们的记录,怎么可能是真的?圣母观音娘娘怎么可能见过真正的维摩诘?”
徐清圆写了两笔字,晏倾随意画了两笔。才子对徐清圆的字不以为然,对徐清圆的美貌倒是多看两眼,被晏倾挡住。
带他们来拜见圣母观音的人替他们解说:“圣母观音成佛前,俗名叫王灵若……”
维摩诘病重,佛陀派圣母观音去探病。圣母观音与维摩诘在病榻前辩难,谈经,论佛。病榻旁的维摩诘让圣母观音不得小觑,慈善化身的圣母观音也让维摩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徐清圆目光闪烁,微微瞥了他一眼。
管事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圣母观音已经成佛了,怎会在人间?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我们的佛堂,拜一拜她老人家的石像吧。”
徐清圆谦卑道:“我随我父亲学过几年字,我爹说我写的还不错,给人抄书抄经不算丢脸。”
而一旁的管事目光幽深地看眼徐清圆,慢慢说:“在我们观音堂的记录中,圣母观音当然是真实存在过的。圣母观音是人间圣母成就佛身,与维摩诘一样,是当世佛门信徒,是我们的观音娘娘。”
那此时此刻,甘州这位高高在上的圣母观音,是真的慈悲,还是无奈的慈悲?她离开甘州,前往西域,与早已成传说的维摩诘辩论佛法,辩论的到底是什么?
这正是继续招人画壁画的原因。
晏倾始终沉默。
画作中的两位人物才思碰撞,光华万丈。二人留在画中,滔滔不绝,思绪和佛性让凡人敬仰,让人想记录下这神圣的传说。
林雨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