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西贤治沉默了,他当然还记得岛田真司的那些危险实验、记得自己当初对于岛田真司加深和尤里·纳尔莫诺夫合作的警惕态度。按照麦克尼尔的说法,心灵科技在此后将近一百年的时光里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发展,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尤里·纳尔莫诺夫和岛田真司死后世上唯一称得上能够理解心灵科技的埃贡·舒勒刻意的封锁和打压,还由于心灵科技本身即便对大部分相关领域专家而言也如同天书。一种后世相当流行的说法是,心灵科技和NOD兄弟会所掌握的大部分【技术】一样,并非由尤里·纳尔莫诺夫和其他俄国科学家开辟,而只是由他们【发现】罢了。
“您的意思是——”
“我主持过类似的考古工作,天西。这倒不是因为我对一个巴伐利亚养鸡场主的神秘学构想感兴趣,也不是由于图勒协会向我们的基金会捐赠了大笔财产,而是我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现俄国人的军事技术存在明显的断层……仿佛突然发展到了你我所熟知的程度而缺少了必要的过渡环节。”意识到自己把话题带偏了的埃瑟林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回了原有的方向,“……爱丽舍-7殖民卫星的残存技术,以及明日野家族的AGE装置,都是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末期艾乌巴同盟所策划的全面战争动员的一部分。”
穿着黑色皮衣的日本人青年沉默了片刻,他总觉得其中有说不出的古怪之处。地球联邦成立之前,扎拉姆联盟和艾乌巴同盟进行了长达50年的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这是每个地球联邦公民都需要铭记的惨痛历史——没有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不会有地球联邦和《银杯条约》。时至今日,地球联邦之中那些最坚定的反战人士仍然以那场【为了进行下去而进行下去的战争】为依据,试图说服公众抵制地球联邦的战争动员和加深对社会各界控制,即便将近两百年后的维甘侵略战争相比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而言不可同日而语。
“艾乌巴同盟?您是不是记错了?”长期无法和外界接触的天西贤治所获取的关于A.G.时代以及A.G.前时代的信息大部分来自麦克尼尔等人,另一部分则来自这间安全屋内尤琳为他提供的资料,不过天西贤治有理由认为这些资料其实都是其他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以记忆的形式携带进来的。“我记得那个国家崇尚精英主义和贵族精神,由平民组成的常规部队在他们的高级将领看来是只配在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的清洁工……”
“在生存面前,原本的原则都要让位。”埃瑟林丢下手中的报刊,来到书架旁寻找自己所需的书籍,并很快找到了几本从不同角度解读地球联邦历史的著作,“……地球联邦的论调是,扎拉姆联盟和艾乌巴同盟都输掉了这场战争,那些在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中幸存下来并脱离这两个超级大国的诸多小国最终痛定思痛、重新团结起来,从而铸成了今日的地球联邦。然而,如果我们将地球联邦同扎拉姆联盟进行对比、将地球联邦的权贵家族同扎拉姆联盟的权贵家族进行对比,就不难得出结论:胜利者实则是扎拉姆,而艾乌巴则真正意义上输掉了战争。奥尔菲诺亚家族、艾纳斯家族……哪一个不是扎拉姆联盟的权贵家族?反观艾乌巴一方,当年呼风唤雨的政客和将军后人中,就只有险些全家死绝的弗利特·明日野称得上名声显赫。”
“这场战争爆发之前,地球联邦可是比扎拉姆联盟还要松散许多,可谓是真正落实了扎拉姆联盟关于自治的理念。”天西贤治对扎拉姆联盟和地球联邦嗤之以鼻,如果说他必须承认同样实施联邦制的合众国有着无与伦比的军事动员能力,那么地球联邦无疑是另一个舍本逐末的反面案例,“……这么说,被我们称呼为精神空间的这个地方,也是艾乌巴同盟最早建立的,而维甘军不过是利用了前人的遗产罢了。我还以为这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但是,这个精神空间和艾乌巴同盟当年的总动员计划又有什么联系?还是说……维甘一方也照搬了这个计划?”
这显然是天西贤治或埃瑟林无从得知的。长期被困在精神空间的天西贤治偶尔能够在清醒时从关押他的那些不法之徒的谈话中了解到这些人的部分动机,他也只能凭借着那些只言片语揣测敌人的用意。维甘军目前对于X-Rounder能力增幅头盔的运用不尽如人意、不能形成更高级别的战术优势,因而这伙维甘军正在考虑把X-Rounder能力增幅头盔打造成一个统一的精神网络、把目前更倾向于各自为战甚至干脆不听指挥的维甘军X-Rounder团结起来,而天西贤治所处的精神空间或许就是维甘军将这些战斗人员的精神状态调整至同步的测试场。
问题在于,天西贤治至今无法说清精神空间的载体。显而易见的是,精神空间无法凭空存在,它必然依托某些特定设备才能被其他X-Rounder或使用X-Rounder能力增幅头盔强行刺激大脑的普通人(比如麦克尼尔的一部分手下)所感知到。除此之外,精神空间近期的规模扩张也让天西贤治有些不安,因为这种异常变化是在地球联邦向民间领域普及MS模拟作战训练系统(伪装成电子游戏等诸多娱乐形式)后才开始的。虽然天西贤治不在乎笑称地球联邦内充满维甘间谍,他可能是最不想看到维甘军胜利的人之一——届时维甘人恐怕不会仁慈地留他一命。
“你是个聪明人,天西。”埃瑟林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和年龄不符的天真,正是这种乐观和热情在欧洲各地感染了许多人、使得那些原本同埃瑟林素不相识的人们愿意为他口中的十字军事业而战,“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个人的价值……甚至连残疾人和死人都要利用好,对你们日本人而言并不陌生。”
“原来如此,这说得通。”天西贤治双手合十,故作歉意地向埃瑟林谢罪,“……没错,这就说得通了。他们会开发许多辅助运动系统确保残疾人也能走上战场,并且……把士兵的人格以某种方式复制下来,一旦战斗人员死亡,储存在载具系统里的人格就会马上接管控制权、继续战斗下去。我想这个时代的人工智能技术支持他们这么做,而且他们只需要复制士兵的一部分人格就能保证军队的忠诚。谁都不想看到自己的AI大军在战场上叛变或是成为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的蝗虫群。然而,我几乎可以猜到这项技术被滥用的后果……麦克尼尔说过,CABAL很有可能受到了尤里·纳尔莫诺夫的残存意识影响。即便不谈这个,不经我本人同意就随便把我备份几十份甚至上百份总会让我产生一种他们会在我稍微可能给他们惹麻烦的时候直接把我本人处理掉的错觉。如果让我来做规划,我会要求技术人员设计一个只在战斗人员濒死时备份人格的系统。”